這一點他早有預感。
尹仲要收她為義女的消息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一刻他恨不得殺了尹仲。
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如此痛恨一個人。
第一次體會到了惱羞成怒是什麼感覺。
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會有那麼強烈的情感。
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燒,燒得就連他的靈魂都要化為灰燼。
恍恍惚惚中,耳邊想起了養父童鎮曾經的感歎。
“博兒啊……”
那好像是與童戰困在山洞裡,被救起的第二天。
他燒暈過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迷迷糊糊中醒過來,就見童鎮滿目慈愛地望着他,溫暖而寬厚的掌心撫摸着他的腦袋。
“你怎麼就那麼能忍?”
“燒了整整兩個晚上……要不是隐修發現了,你還想忍到何時?”
“換别的孩子,哪能瞞得那麼嚴實……”
“爹很擔心你。”
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他還看見了趴在床尾呼呼大睡的童戰。
他又讓他們操心了。
他這樣想着。
“嗨呀,這傻小子。”一旁的隐修準備了濕毛巾,小心地放在了他的額頭上,“平時看着聰明,能說會道的,怎麼一到這種時候就跟個悶葫蘆一樣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早晚憋出大事兒!”
早晚憋出大事兒。
隐修的烏鴉嘴還真靈驗呐。
他真的差點走火入魔,覆水難收。
他該感謝神龍劍。
若是沒有它,自己或許真的再難回頭了……
從前,他總認為自己可以替她解決所有麻煩,他一定可以好好保護身邊所有的人。
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很多事情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斷魂林裡,他眼睜睜地看着春花帶着尹仲離開了。
他知道她會去地底城。
他沒有去追她,也攔住了童戰和天雪追去的步伐。
他不想逼她。
她很堅強,遠比他想象中更堅強。
“童大哥……”
鐵家宅裡,那個短暫的,沒有燭火照明的時刻,春花在昏暗中靜靜地擁抱着他,安撫他驚慌失措的心。
“其實,說開了對你對我都是好事一樁。”
她輕聲細語道。
“至少,你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不是嗎?”
那一瞬,他隻想緊緊抱住她,任天崩地裂都不要放手。
可他必須放手。
因為她既是一朵明媚的花,也是一隻自由的鳥。
若他無法尊重她的意志,又有什麼資格說愛她?
午後的銅鈴在檐角打着盹。
風起時,驟然蘇醒,吐出清越的叮咚。
童博收回思緒,将鑰匙藏于衣袖,仰起頭深呼吸。
趕巧與那冬日的暖陽撞了滿懷。
“原來,保護所愛的人,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隻是生而為人的本能罷了。”
她竟是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那麼了不起的話來。
早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他的春花已經悄然長成令他仰慕崇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