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們所有人來說,你就是你。”
“我們對你的喜愛,在你的身世之前,不是嗎?”
“你隻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聞言,春花愣了好一會兒,嘴唇張張合合地顫抖幾次,最終卻是如願以償地付之一笑。
笑裡是三分荒唐,七分釋然,南轅北轍的情愁紛亂地摻雜在了一起,如煙花般轉瞬即逝。
——這話不正是方才她對豆豆講過的嗎?
——怎地輪到了自己,卻偏像是頭上蒙了層紗,成了霧裡看花呢?
“大伯……”春花又問道,“那晚在我爹跟前,難道你就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大伯不怕你笑話,要說怕,那也是有的。”
尹浩垂眸搖頭苦笑。
“可是,很多時候,是事情在推着人走……”
春花執拗地追問:“你明明打不過他……”
尹浩坦然承認:“是啊,我明明打不過他。”
“可你還是這麼做了。”
“是,我還是這麼做了。”
“大伯,我真是崇拜你。”沉默良久,春花真心實意道,“你真的好有勇氣。”
尹浩哈哈笑了起來,那笑聲在他的胸腔裡嗡嗡作響又一股腦地傾瀉而出,暢快得根本不像一個四肢癱瘓的人應該有的。
“作為你們的大家長,我不該給你們打個樣嗎?”
“我要是成了縮頭烏龜,盡去做些粉飾太平的無用功,那才是真的丢人現眼!”
“大伯……”似有棉絮堵在喉頭,内心深處說不清是感動還是震撼,春花竟是詞窮了。
“春花,你們幾個孩子的事情,我也聽隐修說了一些了。”
尹浩的語氣又回歸了平靜。
褪去嚴厲的表象,他真正成為了一個平易近人的慈祥長者,對春花訴說着他的殷殷囑托。
“身為長輩,我自是不願意你們小輩一個個的以身犯險。但是,身為禦劍山莊莊主,我實在是沒有理由反對你們。”
“你們要做的事是對的。”
“放手去做吧,春花。”
“也請把我的話一并轉達給天雪,天奇,童戰,童博,還有……天仇。”
“我以你們為榮,禦劍山莊以你們為榮。”
尹浩的話像是一股滾燙的熱血注入了春花的心髒。
不知不覺,她的眼圈又是紅了。
“大伯……你怎麼突然……”春花欣喜又遲疑着,話到嘴邊不知該不該說。
“突然嘴皮子變利索了?”尹浩人癱在床上,笑臉卻比之前多了許多,不經意地又調侃起來了,“按你以前的話來說,我是突然長嘴會說話了?”
春花噗嗤一樂道:“是啊,大伯,本來你話并不多啊,現在鼓勵人的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死過一回的人了,很多東西都能放下了,也看開了。”
“譬如面子?”春花也被尹浩的豁達所感染,拿他開起了玩笑。
“是啊……”他歎息着。
“以前總覺得一家人在一起,話不用明說,也羞于啟齒。後來才知道,好話壞話全悶在心裡都沒什麼好處。”
“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把該說的話說了,至少不會留有什麼遺憾。”
“走的時候,阖眼都能舒服些呐……”
“說什麼阖眼的話……”春花整理好心情,莞爾道,“大伯,我們這群晚輩還有好些事情需要你操心呢,到時候你想歇息都歇不好!”
她攙着尹浩平躺回床上,替他攏了攏被子。
“你就在這裡安心養傷,其他所有的事,交給我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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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密室的時候,春花正見童博背靠于牆,雙手環臂,低着頭沉思着什麼。
隐修見她出來了,連忙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師父……”春花輕聲道。
“哎喲,老了老了,就是比較感性……”隐修掩飾着擺了擺手,“我進屋子裡去瞧瞧尹莊主哈,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說着,隐修便頭也不回越過了春花,鑽了進去。
财庫裡隻剩下她和童博了。
“你們都聽到了?”春花跳到了童博身前。
“嗯。”童博淺笑着握過她的手。
“說是密室,隔音效果也一般嘛……”春花抱怨道。
“我和隐修耳朵好啊。”童博牽着春花往外走,“想通了?”
春花抻着脖子,頗為自得地挑了挑眉。
童博仿佛又看見了初次相遇的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鐵春花。
蓦地,他的腰間感到一陣溫熱。
“童大哥!”春花詫異地指着他的腰帶,“有東西在發光啊?”
他低頭瞧去,将腰間的東西取出。
——是他習慣了随身攜帶的那片玉簡。
“這玉簡怎麼會發光的啊?”春花不解道。
“你的那片呢?”童博忽而問道。
“啊,我的那片換了衣服之後,忘在你房裡了!”春花回憶了起來。
“去看看!”童博牽着春花,往卧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