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童博沒能及時聯想起這事，糊裡糊塗就這麼過去了，你要真的有了孩子，那該怎麼辦?!”

“你是生，還是不生?!”

童尹季再次指向童博。

“他呢？他要去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你要讓他拿着神龍劍和你爹戰鬥的時候，心裡還牽挂着你和孩子嗎？!”

春花的腦子被童尹季的話炸出了轟隆一片巨響。

像是有道落雷打在了她的身上，那尖銳的嘯鳴聲遠遠近近地盤旋于耳際。

“你呢——?”

“你大着個肚子跟誰去拼命?！”

“你那個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

童尹季聲嘶力竭的嘶喊如當頭棒喝砸在了春花的頭頂。

“當年，你爹要帶着你走的時候，我曾想過，若你想留下，我便一意孤行把你留下。”

“可你從小就向往自由的生活，所以你願意跟着你爹離開，我不攔着你，我也一點都不意外。”

“你可以不拘禮法，不問世俗，你有這個能力和心性，對此，我沒有任何意見。”

“但是……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師父教你的都吃到狗肚子裡了嗎？!”

“時機未到，你怎麼能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體與性命，連着犯下這麼……這麼愚蠢的錯誤!”

“你們兩個，”童尹季顫顫巍巍地點了點童博和春花，痛心疾首道，“多厲害啊，論武功本領，想必在同齡人裡是出類拔萃了，所以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了，是嗎?”

“看來，五百年後童氏一族和龍氏一族的人是管不了你們了……”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們簡直都昏了頭了——!”

“我告訴你，童博。”童尹季咬牙切齒道，“今天有龍騰在這兒，有他來收拾你，我不會動你。”

“但我希望你記住一點。”

“……别太放任她。”

童尹季繃着臉，用力拉過了一言不發的春花，頭也不回地一把将她拖走。

童博本能地想追上去，卻被龍騰和童天驕齊齊抓住。

“小鳳那裡，季長老自有分寸。”龍騰冷笑道，“你還是先顧着你自己吧。”

“我們，可還沒結束。”

童天驕擰了擰拳頭，挑眉道：“童博，這回洩憤，不用找别的方式了吧。”

童博最後不放心地望了眼童尹季和春花離去的方向，默默回過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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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此時正趴在闆凳上，屁股上火辣辣的巨疼一陣陣襲來。

不知道被童尹季的雞毛撣子抽了多少下，她咬緊牙關，愣是一聲沒吭。

童尹季帶她回了她童年的家。

他們此刻正在靈鏡幻化的童氏尹家小院裡。

她擡起頭，透過屋子窗戶，勉強能望見在房間裡挂着的那簾石頭珠子。

春花依稀記起來，很小的時候也有幾次犯了錯，她曾經像這樣被按在闆凳上。

——隻不過家裡沒人忍心真的打她，大多是做做樣子罷了。

那時候她看着老老實實，脾氣乖巧，卻最是喜歡一個人跑去山裡撒丫子亂跑。

即使她的身邊不乏親近之人能夠陪着她，可她還是喜歡一個人去随便什麼地方冒險。

不過無論她溜去哪裡，每天傍晚總會按時回家。

因為家裡會有人等她吃飯。

最初是童小蝶，童小蝶去世之後便是童尹季。

她老是想着，隻要她比爹爹早回家就行了。

又大一點了，春花跟着尹仲離開了童氏一族，沒多久就被封在了冰棺中。

再醒過來就是在四百多年後的地獄岩。

童天玄的教導很溫柔，兩個人困在岩底相依為命，春花性子樂觀開朗，童天玄更是打心眼裡疼惜她，也從沒責罰過她什麼。

現代世界裡，做一個孤兒，更是沒什麼被長輩管教的機會。

最後被鐵風撿走……

鐵風拿她當親妹妹對待，一向寵溺得很，偶爾她有什麼不合适的言行，他教育的語氣重一些已是極限。

而今年紀長了許多，卻是做回小孩了。

這樣結結實實被揍一頓……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童尹季似乎是打完了，把手裡的雞毛撣子狠狠撂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

終于完了……

春花疼得滿頭大汗。

并不是童尹季下手多狠，隻是魂體受傷的痛覺更靈敏一些的緣故。

童尹季見她呲牙咧嘴的模樣，冷哼一聲：“活該。”

春花窩窩囊囊地抿了抿唇，嗡聲道：“對不起，四叔，我錯了。”

“呵，能得你一句真心實意的道歉服軟，可真是不容易啊……”

“你這張嘴……硬起來可沒人能撬得動。”

童尹季還在氣頭上，望着星星點點的夜空，就是不肯回頭看春花一眼。

“小時候，把你抱出門，是個人都說你乖巧老實，看着就聽話。”

“别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

“你大概啊……隻有在你娘跟前是真乖巧。”

“背地裡，就連你爹都管不上你。”

童尹季的語調忽地升高了。

“你以為我喜歡每天晚上做飯給你個娃娃吃嗎？”

“那是你娘!”

“是她臨終前的囑托!”

他喟然歎息一聲。

“她知道童氏一族關不住你，但她希望你在離開童氏一族之前……能養成回家的習慣。”

“而不是……像你爹一樣……”

“一走……就是五百多年……”

春花趴在長闆凳上，垂下頭，凝望着空空如也的土地，用力繃緊嘴唇。

視線模糊一瞬，嘀嗒幾聲。

淚珠子就在地上炸開了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