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手裡的石頭們半晌，嘴角細微地顫抖幾下，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傻小子……”豆豆努力睜大了眼睛，擡手飛快抹掉眼角的濕意，“醜死了……”

“豆豆豆豆——”

這種喊法不用瞅就知道是童心來了。

豆豆回過身，朝着童心舉起了手裡的石頭。

“你那天鼓搗了那麼久，飯也忘了吃，就為了刻這些啊?”

童心望着她手裡的石頭，再看了看她腳下被挖開的土堆，讪讪地摸了摸脖子，一副做錯事情的表情，唯唯諾諾道：“嗯……是童心刻的……”

豆豆知道，【許願石頭】是童氏一族的傳統之一。

閉上眼睛虔誠地對着天地萬物許願，再把願望寫在睜眼看見的第一塊石頭上，再把願望簡單地刻在上面，這樣願望就很有可能會實現。

“童心閉眼許願了之後，瞧見了好多石頭，不止一塊，所以童心就全部打磨了，也刻字了。”童心認真解釋着。

沒有緣由的，他現在就是很害怕豆豆會因此不高興，又不理他了，所以他擡眼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臉色。

豆豆再度垂下眼簾看着手裡的石頭。

——每塊石頭上都歪歪扭扭地刻着一個愛心，愛心裡面寫着一個“豆”字。

這麼醜的愛心，也不知他是從哪兒學來的。

“那……”豆豆沖童心晃了晃手裡的石頭，明知故問道，“這都是什麼意思啊？”

她就是想聽他說。

“啊？”童心似是罕見地不好意思起來了，抓耳撓腮地紅着臉，磕磕巴巴道，“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童心心裡……有豆豆。”童心捂着自己的胸口，神情尤為真摯，“童心想和豆豆永遠在一起。”

“【永遠】?”豆豆抿嘴輕笑道，“你知道【永遠】是什麼意思嗎？”

“童心知道啊，【永遠】就是【每天】的意思呀。”童心脫口而出道，“童心想要每天都跟豆豆在一起……”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嗯……如果……豆豆願意的話……”

“那如果我不願意呢？”豆豆問道。

“你不願意?”童心雀躍的眉眼耷拉了下來，可憐巴巴道，“為什麼你不願意呀?是童心做錯了什麼事情嗎？”

“不，童心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那是豆豆不喜歡童心嗎？”他追問。

“我并不是不喜歡你。”豆豆輕歎一聲，“可是我對你的喜歡，并沒有達到要每天和你在一起的程度。”

“可是，大哥喜歡春花，他想每天和春花在一起。”

“二哥喜歡天雪，他也想每天和天雪在一起。”

“童心喜歡豆豆，所以童心就想每天和豆豆在一起。”

說這話的時候，童心那鄭重其事的神情讓豆豆有了一瞬間的恍神。

“那不一樣的，童心。”豆豆回道。

“哪裡不一樣呀?”

豆豆意味深長道：“童心，這個問題的答案要你自己來找哦。”

“我自己找?”童心困惑道，“我自己怎麼找呀……”

“這個就是你的煩惱了，我可不會給你任何提示的。”豆豆踮着腳一搖一擺地繞到了庭院中央高高的老樹邊。“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明白了到底哪裡不一樣，給出了我想要的答案，我或許就會考慮和你永遠在一起哦。”

“真的嗎?!”童心清澈的眼眸緊緊盯着豆豆，裡面清晰地倒映着豆豆的面容。

“聽清楚了，就算你說出了我要的答案，我也隻是【考慮】而已，不一定會真的答應你的。”豆豆一本正經地強調了一遍。

“那也好呀，那也好呀!”童心兩步上前，想要拉過豆豆的手，卻被她一巴掌打開了。

“豆豆……怎麼了呀……”童心委屈地看着她。

“在此之前，沒有我的準許，不能随便碰我，聽到沒有?”豆豆橫眉警告道。

“啊?”童心的臉又為難地皺在了一起。

“啊什麼啊?”豆豆兇巴巴地威脅，“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沒有意見。”童心連忙搖頭，“隻要豆豆不生氣，我就什麼意見都沒有。”

“那還差不多。”豆豆睨了童心一眼，見對方站在老樹下，依然緊鎖眉頭苦思冥想，不禁偷偷壞笑，猛地擡起腿，重重踹了粗壯的樹幹一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身至一邊。

“嘩啦啦”的巨響，那些一團一團如雲朵般堆砌在老樹枝幹上的白雪轟然傾落，盡數砸在杵于原地的童心身上，冰冰涼涼的雪粒子直糊了他一頭一臉。

“豆……豆豆?”童心呆呆望着豆豆。

豆豆撫掌大笑，完全沒有任何愧疚之意。

整個院子都被她鵝叫般的笑聲填滿了。

不一會兒，童心也跟着一起傻乎乎地笑了出來。

——

或許，當一份不确定的感情突然來臨時，不急着去解決它，而是去見一見它究竟是什麼模樣，也是可以的吧？

大概是帶孩子帶久了，她的耐心也慢慢被培養了出來?

豆豆如是想着。

畢竟，喜歡上一個人，本身并沒有什麼錯，不是嗎？

她豆豆，是個有勇氣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的人。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