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的黑霧在刹那間籠罩上尹仲怒不可遏的眉眼。
春花隻以悄然無聲對峙于他。
“逆女——!”
這聲怒吼更像是某種詭異的召喚,讓幽冥的魔氣再度與尹仲的心神合二為一。
緊接着,他身上的黑煙應和着他的意志,化作了滲人的鬼爪朝春花撲了過去!
春花被那黑氣捕捉,手腕被糾纏着拖拽到了他跟前。
尹仲赤紅的眼底翻滾着對于旺盛/精/氣的渴求。
那份渴求甚至讓他胸前的裂痕紅得發紫。
春花知道,他快要忍不住自己攫取/精/氣的欲望了。
“我告訴你,童尹仲,你現在不殺我,我之後就會殺了你。”
春花口不擇言地激怒尹仲。
這世上,唯有她最清楚他的痛點。
“你叫我什麼?!!”
“童尹仲,别自以為是了,你千辛萬苦要毀滅童氏一族,不過是因為你在害怕罷了。”
“你怕經曆了那麼多,抛棄了那麼多,最後還是失敗了。所以隻有成魔,把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下,才能證明你是對的,是嗎?”
“你真的愛我嗎?!你真的把我當作你的女兒嗎?!!”
“如果我這輩子都成不了你的同類,你還會留着我的命嗎?!!!”
春花高聲的诘問回蕩在空曠的崖邊,聽上去簡直就像一個瘋子同歸于盡的号啕。
在尹仲的手掌攀上春花喉結的那刻,春花藏在背後的手亦是并指如劍。
指尖明明滅滅的藍光瑩瑩閃爍,隻等劍主的一念,觸發撐霆裂月的威力。
春花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尹仲在準備吸取/精/氣前扭曲變形的臉。
脖頸上被緊緊扼住的感覺并不陌生,所以她此時鎮定得可怕。
上一秒,她四周的空氣都宛若被抽走。
指尖天蛟的劍意早已蓄勢待發。
下一秒,她卻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推開,重重摔在了地上。
耳邊響起一陣讓人窒息的哮喘聲。
春花望着趴在地上狼狽掙紮的尹仲,臉上閃過錯愕與茫然,腦中有片刻的空白。
她的精氣還好好地在她身體裡。
一點兒都沒少。
這個發現并沒有讓她多高興。
心口隻是一片荒蕪。
好像被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掏了個大洞,隻有徹骨的風凄厲地貫穿她的身體。
她的全部。
——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要搞成這樣?
——為什麼不幹脆一些絕情一點!
——到底要互相折磨到什麼地步才算到頭!!
“童尹仲——!!”
春花近乎絕望地高喊着。
高處的風似乎要将她的靈魂都吹走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發洩的掌風砸在了一旁的山石之上。
轟隆一聲,那石頭裂成了碎片。
氣喘籲籲的春花好不容易才平複了心緒。
她沉默着回過頭去,去瞧那個脾氣比千年玄鐵還硬的臭老頭。
他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哦,他是不死人,死不了的。
春花倍感荒謬地自嘲一笑。
再一次走近了他,單膝跪地将他翻過了身。
四目相接的那個瞬間,她知道這輩子恐怕都沒法和他徹底割席了。
尹仲意識模糊地遊弋着視線。
似是在瞧着她,或是其實目空一切。
胸膛的裂傷血淋淋地完全綻開,翻卷着皮肉肆意橫流着猩紅。
“最後一次。”春花長歎一聲,翻了翻手掌,玄空針出現在了指尖,“我試一試。”
“恢複不了你的身子,但是或許……你不至于會疼得走不了路。”
——你明明隻是沒殺我,我卻為何要像是被救一命那樣感恩戴德呢?
那些叫人悚然的傷痕經由玄空針的縫合逐漸變得平整。
翻飛的針尖下透着隐隐的光暈,有一縷不起眼的幽藍纏着銀絲借此機會悄悄滲入了尹仲的心口。
尹仲隻覺胸前熊熊燃燒的地域烈火悄然消隐,最後剩餘一片舒适的清涼。
春花脫力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擡手擦了擦自己頭上的冷汗。
尹仲恢複了一些氣力,起身與她對面而坐。
父女二人之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叫人尴尬得難以忍受。
不遠處的冰層複又破開,春花聽見身後有清越的龍吟襲來。
她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春花!”童博擔憂地注視着她,通過掌心将熨帖的内力推送到她體内,“你……”
他看了對面表情陰沉的尹仲一眼。
春花偷偷捏了捏童博的手心,幾不可見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他舊傷發作得厲害……眼看着要不行了……”她輕聲道,“我就用玄空針幫他縫合了傷口。”
“你……”童博蹙着眉,低聲道,“你又何必為他費這份心力呢……”
對面的尹仲冷哼一記。
換來春花針鋒相對的啧聲。
“既然尹二爺已經能自己走了,就不需要人攙扶了吧。”童博冷冷道。
聞言,尹仲倒是沒再多說什麼,悶聲不吭搖晃着站了起來。
他的舊傷的确不疼了,隻是身體依然虛軟。
三人來到冰層邊緣,童博正要帶着他們往裡跳,卻聽背後由遠及近傳來呼喊的聲音。
“小春花——!童博——!”
“春花——童大哥——”
春花與童博皆是一愣,急急回身。
“師父?……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