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童博抵着她的額頭,呢喃細語:“我們回家。”
——
太初蜷在天道懷裡,歪着腦袋,金瞳盯着春花離開的方向:“真的就這樣放她走了?”
“我看上去很好說話嗎?”天道意味不明道。
“那倒是沒有。”肥啾立刻左右搖晃腦袋。
天道嗤笑一聲,指尖輕輕撫過太初的背羽,惹得小家夥舒服地眯起眼睛。
“太初,”牠的聲音忽然變得深遠,“不同的人,修道之路是不一樣的。”
牠耐心地解釋着。
“尹仲的修煉,是割舍塵緣,斷絕情義;而春花的修煉,是入世圓心,成就情義。”
太初在他掌心翻了個身,露出柔軟的肚皮:“啾?”
“她與這凡塵牽扯太深,”天道波瀾不驚的聲線徐徐回蕩,“不完完整整經曆這一世的分合離散,就永遠無法了卻心結,踏碎虛空。”
他望向無垠星幕:“尹仲我都給了他五百年的時間,如今春花這一世不過百餘年爾,又算得了什麼?”
有流星劃過,拖着長長的尾巴。
天道舉手虛空一握,那抹流光就出現在牠的掌心任牠把玩:“區區彈指一揮間,我自然等得。”
“何況……”天道的笑聲低沉悅耳,那被牠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星光被驟然捏碎,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她與我戰鬥之後,靈魂又消融了這裡的果子,離化境僅一步之遙。”
黑袍下的玄暗湧動得更加劇烈,顯示出隐隐的愉悅:“我相信,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
“那什麼……”太初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一下自己過于自信的主人,“你就那麼确定,她會來接管你的位置?”
“你忘了小海了——?”它故意拖長了音調,小翅膀做攤手狀,“春花和小海實在是太像了,而且她們都同為天蛟的劍主……我覺得你的如意算盤還是别打得太早了。”
感受到天道變得逐漸僵硬的身形,它再接再厲會心一擊。
“你看她那日戳你眼珠子的模樣,你就不怕她和小海一般,飛升之日直接捅破天外天就跑出去了?”
天道:“……”
——我真是謝謝你提醒我了。
太初得意地又啾了一聲,在天道頭頂窩了個惬意的姿勢。
天道重重歎了口氣,感覺有點滄桑。
當初之所以選定了尹仲作為繼承人,就是吸取了小海的教訓,打算培養一個鐵闆釘釘會留下的人神。
本來,按照既定的命運,無論尹仲走的是正道還是邪道,憑他對童氏龍氏五百多年的執念,一定會同意成為下一任「天道」的。
契約一旦達成,他就算反悔都來不及了。
沒想到……
沒想到啊……
來的不是童尹仲,而是一個鐵春花。
不過還好,她有個緻命的軟肋。
“我不怕她跑。”天道的語氣裡滿是自信,“别忘了,她還有個童博要顧。”
星光在他指尖流轉,化作了春花和童博小小的虛影。
“她回到人間,定會想方設法拉着童博一起修煉。”虛影中的兩人正緊緊相擁,“童博和春花性情相反。”
“怎麼說?”太初好奇地湊近虛影。
“童博戀家。”天道的語氣十分笃定。
“……”太初有點想吐槽,但又不知道從何吐起。
“他脾氣好,責任心重。”天道繼續道。
虛影中的童博正在為春花整理散亂的發絲,動作溫柔至極。
“嗯……”太初金燦燦的眼眸裡寫滿了一言難盡。
“怎麼了?”天道察覺到它的異常。
“那個……不是……你沒想過一個問題嗎?”
“嗯?”黑袍微微前傾。
“就是因為他脾氣好,責任心重,還戀家……”太初無語看向天道,“所以你猜,到時候他會聽誰的?”
天道:“……”
幻影中的春花猛地跳到童博背上,附在他耳邊低語着什麼。
童博無奈地搖頭笑了笑,眼底一片溫軟。
天道不耐煩地拂手散去了空中的浮畫。
“我再提醒你一句。”太初繼續不陰不陽道,“他雖然脾氣好,責任心重,還戀家,但他耳根子可不軟,而且還比春花更冷靜更有城府。”
肥啾的小翅膀拍了拍天道的肩膀:“所以……你确定想好了?”
不是太初看不上自家小天道,主要是牠連一個春花都不一定能搞定,再加一個童博……
到時候指不定誰玩兒誰啊……
“軟肋和铠甲,有時就是一念之差。”
肥啾一副沒眼看的樣子感慨道。
“小天道,千萬年都過去了,你怎麼還像個生瓜蛋子一樣呢?”
天道:“……”
良久,天道還是不死心:“不,我覺得她會選擇繼承我的位置。”
太初立刻來了精神,撲棱着翅膀飛到他面前:“老規矩,打賭咯?”
“打就打,賭什麼?”天道毫不猶豫道。
肥啾興奮地在空中轉了個圈:“讓我好好想想哈……上回小海那次你可輸得很慘哦~”它興緻盎然道,“還記得你那次啊……”
天道咬牙切齒道:“你要想賭本就好好想,鳥嘴别多話……”
太初啁啾笑着,又飛回天道頭頂,扭了扭圓咕隆咚的身子,用哄孩子的語氣道:“好吧好吧~咱不生氣哈~”
一人一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星輝中,隻留下天道的最後一句話飄蕩在虛空:“這次我一定會赢……”
太初叽叽喳喳的笑聲遠遠傳來,帶着幾分不以為然。
天外天的風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