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去吧。”
林枝暗自咬唇。一旦受到對方向後退的意圖,她就會生出莫名的勇氣步步緊逼。然而接下來要怎麼做自己也沒主意,她隻是享受對方被她的話驚到的瞬間表情。
她不确定在那一個小時内,宋卻到底有沒有看到那則關于周白自稱是她男友,替她澄清的新聞。那時她剛吃了藥準備睡覺,藥效發作的那段時間,她整個人遊離在半夢半醒之間,倏地,不知道怎麼回事,直覺令她猛然睜開眼睛,拿起手機,映入眼簾的是她的名字,以及“boyfriend”的字樣。
那是她被母親鐘敏安排到英國以來,第一次動用自己積攢的人脈處理绯聞。不出半個小時,那則新聞消失得幹幹淨淨。在等待的時間裡,她既擔心宋卻看到,内心深處卻又隐隐希冀着宋卻看到是什麼反應。
前一天晚上,方影打電話提醒别忘了今天的聚會。接電話時,宋卻剛巧出來接水喝。
她一邊心不在焉地聽方影說隔日的安排,一邊注視着早已水滿的杯子以及遲遲不動的宋卻。
雖然他說并不知道周白是誰,但是林枝直覺宋卻并不想她去這場聚會。
于是她緊追不舍,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不出意外,宋卻一臉不可思議。林枝心底冒出的竊喜剛露眉頭,
然而——
“好啊。”
宋卻原本的表情轉瞬即逝,輕松而自然的回答。
衣櫃的衣服風格各異,林枝試了一件又一件。
以兩人從小到大對彼此的了解來看,宋卻不可能不知道她剛才隻是在耍嘴皮子。以往宋卻隻會笑笑不說話,即使她再怎麼鬧他,他都不接茬。這次,她沒料到宋卻會直截了當的答應。
林枝終于把腦袋套進毛衣裡,看着被她翻得雜亂的衣櫃,她瞬間失去所有力氣,向後退步倒坐在床沿,保持着套頭毛衣堆在肩膀上的狀态。剛才她彎腰費盡所有力氣,不知什麼情況,頭頂某個部位也因為她用力套毛衣的動作刺疼,穿進去後才發現領口的紐扣沒解開,紐扣上正挂着一绺頭發。
現在毛衣處于沒穿好也脫不下來的兩難境地。她錯過了後退的時機。
在往卧室走的過程,她刻意放慢步調,等待宋卻叫住她。一直到走進卧室,甚至現在她來來回回換了六套衣服,宋卻都無動于衷。
林枝感覺臉上窸窸窣窣的,擡手一摸,滿頭汗。她呆呆的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的一瞬間,外面清爽冷冽的空氣擠進來,她瞬間清醒了大半。
最近陰雨連綿,外面分不清是霧還是霾,朝外看去,視野受限,隻能看到緩緩遊動的細微的水汽分子和樓下被打濕粘在水泥地面上的黃色葉子。
這幾天醒來,她總是一陣恍惚,以為自己還在英國。直到出門看到宋卻,才松了口氣。
網上都說她是因為在國外被封殺,失去在國外藝術圈繼續工作的機會,隻好逃回國内,騙騙國内的暴發戶圈錢,他們說的一闆一眼,仿佛親曆現場。
林枝不去解釋,她解釋的對象從來不是那些不相幹的人,她也從不在乎那些看法,她在乎的人此刻就在客廳。
那些言論不是她回國的原因,是契機。
是能讓她再次以正當理由見到宋卻的契機——
“你自己選,是出國還是留下。”鐘敏說。
林枝趴在鐘敏腳邊,滿眼乞求。鐘敏毫無感情地甩開她的手,坐到沙發上,就那麼雲淡風輕地靠着,“你以為你是誰,如果沒有我和你爸,你覺得你昨天那麼做,誰會把你放在眼裡,而你,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就算你依然敢用酒瓶開人腦袋,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嗎?你要護他,你有什麼資本,僅僅隻是憑借着一腔孤勇嗎?”
“先不說别人,如果昨天你沒那麼做,我還可能會幫他,現在我給你機會,你當然可以選擇留下,不過我告訴你,林枝,你留下的後果就是,我第一個讓他沒有活路。”
“選吧。”
林枝眸光幽遠,全然沒發現宋卻已經走到身後。
她被身後伸出來關窗的手吓一跳,下意識向後瑟縮,卻穩穩的被宋卻另一隻手扶住。
“發什麼呆?連我進來都沒發現。”
宋卻一進門看到林枝這副樣子,蹙眉,直到林枝轉過身,他一眼就看到被紐扣纏繞的頭發,自然而然的擡手替她拆解。
林枝注視着垂眸為她解頭發的宋卻,他的眼睛極其吸引人,長睫濃而密,遙遠的記憶順着他此刻近在鼻息的氣味攀爬上來。
她問:“你真的想我去參加聚會嗎?”
宋卻手上動作稍頓,林枝視線下移,落在他停頓的手上,又問:“你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