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和季臨回到院子時,牧風越正坐在廊下切天麻。
少年一襲白衣,端坐在黃梨木案幾後,仿若冰雪琉璃,暑熱似乎都消散許多,小銀刀在他手指間上下翻飛,薄如蟬翼的天麻片如雪花般紛紛落下。
雲七聞到天麻的味道,鼻子頓時有些發癢,趁着噴嚏還在醞釀中,趕緊移到上風處,在牧風越身側蹲下來。
季臨本想挨着雲七蹲下,卻被嫌棄擋住了上風,隻好不情不願挪到另外一邊。
兩個人就這麼一左一右,門神似的蹲在牧風越兩側。
從兩人進門到現在,牧風越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手指間的小銀刀如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滞,完全無視二人的存在。
雲七自動忽略某人的無視,講述了扶山洛在孫家食樓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最後道:“扶山洛還是有可能會殺了秋墨,我想把她救回來。”
聽到“秋墨”這兩個字,牧風越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季臨。
季臨看天、看地:“哥,雲七猜出來是咱倆透露了她的下落,我就隻能把秋墨改換面容的事說出來。”
牧風越沒有說話,隻是專心的切着天麻。
遠處的蟬鳴聲此起彼伏,卻襯得這一方院落更加安靜,隻有刀刃剖開天麻,碰到木闆上的細微撞擊聲。
季臨和雲七也沉默下來,隻是專心看着木案上的天麻片越堆越高。
最後一片天麻落下,牧風越取出絲帕,擦幹淨小銀刀,打開身側的紫檀木匣,将小銀刀放進去。
雲七的目光頓時黏在木匣裡。
這裡面放着一套制藥用的家什,銀剪、銀勺、小秤、玉碾……,小的隻有挖耳勺那麼大,大的有鴨蛋大小,精美之極。
那把小銀剪她見過。
那晚牧風越就是用這把銀剪,把黏在她傷口上的衣衫剪碎,她當時匆匆一瞥,隻覺得銀剪做工精緻,如今明亮天光下,才發現剪刀的刀身,竟然用了夾鋼工藝。
所謂夾鋼,是指在刀身的不同位置分别淬火,這樣可以保證刀身比較有韌性,刀刃比較堅硬耐磨。
這種工藝是用來鍛造各種長刀短刀,雲七還是第一次見到,把夾鋼工藝用在一把小小的剪子上。
她的手指好癢,好想拆開這把小剪子看個究竟。
“啪!”
牧風越合攏匣蓋,無情地掐斷了某人黏在匣子裡的視線。
雲七垂下眸子,思忖着自己這個藥童,是不是可以以炮制藥材為名,把這套工具借來擺弄幾天。
牧風越修長的手指搭在紫檀木蓋上,食指拇指屈起,上下輕敲匣蓋:“你要救秋墨,隻能你代替她留在扶山氏。”
雲七還沒說話,就見季臨跳起來:“不成、不成,這是讓雲七回去送死啊。”
“扶山氏借着敖的死,調派人手擾動南荒局勢,此事必須盡快了斷,”牧風越沒有理會季臨,看着雲七,“總要有一人交給扶山洛,逃奴一事方能塵埃落定。”
季臨急道:“可兇手沒找到,扶山氏不會善罷甘休。”
“敖是死在扶山氏别院,死在洛的眼皮子底下,不是死在青水城城主府,青水氏幫扶山氏找回逃奴,已經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