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身體無法動彈，仰頭眼睜睜看着商鏡顔的手心離自己越來越近，甚至都能看清手心皮膚下淡青色的細細血管。

但她的眼神，沒有任何慌亂，甚至平靜到令人發指。

商鏡顔凝視着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眸子明亮的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潭水，倒映着她的臉龐，哪怕在這生死關頭，也依然鎮定自若。

她讨厭這雙眼睛，這不是她想看到的模樣。

一個蝼蟻般的貧寒少女，在即将被碾成齑粉的時候，應該流着淚求饒、驚懼、惶恐才對。

她突然改了主意，不想一掌打死這個少女，她要讓她活着，全身筋折骨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遠隻能匍匐在地，成為最最低賤的地上泥。

到時候，她的眼睛是不是還能這麼平靜？

商鏡顔晶瑩如玉的掌心繼續向下按去，但卻稍收了點力度，就在距離雲七天靈蓋還有三寸時，少女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阿嚏！”

口水和鼻涕随着噴嚏濺出來，點點滴滴黏在商鏡顔晶瑩如玉的手心上。

商鏡顔身體猛然僵硬，手掌停在雲七天靈蓋上三寸處，拍也不是，收也不是，掌心上濕哒哒、黏糊糊的那些口水鼻涕，讓她一陣惡心。

她在家族同輩兄弟姐妹中，論天賦排不進前六，但她卻是第一個踏入第四境的宗師級武修，自然是下了苦功夫，打熬筋骨、生死曆練都已慣常，并不是嬌生慣養之人。

但她畢竟是豪門世族的千金小姐，自幼錦衣玉食，潔淨慣了，手上從沒沾過口水鼻涕這種腌臜物。

更何況，這口水鼻涕還來自被她視為蝼蟻的凡人貧寒少女，這就更讓她惡心了。

她的腦子瞬間空白，僵在那裡不知所措，掌心力道一洩而空。

禁锢身體的威壓消失的那一瞬，雲七動了，猛然縮身後掠，奔到院子另外一邊的芭蕉樹下，借水缸掩住身體，手握短刀，望着商鏡顔，輕輕呼出一口氣。

……

巷弄裡。

錦衣少女獨自走進巷弄，她的腰間挂着一枚荷葉形狀的碧綠玉佩，和那位錦衣少年腰間挂着的一模一樣。

大門打開，仆役在門口迎客，看到少女腰間的玉佩，臉上露出略帶谄媚的笑容，不動聲色接過少女從袖中遞過來的荷包，引着少女走到八座光影門前。

少女目光依次掃過八個門上的大字，最後有意無意瞥了眼仆役的腳尖，見他腳尖指向“杜”門，心下了然，腳步輕快走入杜門。

後面又有數人分别獨自走進巷弄，其中有一個少年腰間挂有荷葉形狀的碧綠玉佩，仆役引他到八座光影門前時，也用腳尖提示了進哪座門。

其餘人等，則隻是被仆役迎入大門，引到八座光影門前，卻并沒有任何提示，隻是任他們自行選好走進去。

但這幾個少年少女，雖然腰間沒有挂荷葉形狀綠玉佩，但衣飾華美，也能得仆役高看一眼，而不會像對待雲七和吳有那般輕慢。

最後進入巷弄的，是兩個少年和一個藍衫少女，其中一個少年像是受了重傷，趴在另外一個桃花眼少年的背上。

這三人正是最後上棧道的季臨、高田繇和金天淼。

仆役引着他們到了八座光影門前，告知三個人不能同時進入一道門。季臨一瞪眼睛，罵道：“小爺這樣子，沒人背着，怎麼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