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聽到“繇哥哥”三個字，雞皮疙瘩掉一地，要知道在她潛意識裡，是把季臨、高田繇這些少年人當成小孩子看待。

卻忘了，她在季臨他們眼裡，才是真正的小孩子，小妹妹。

雲七趕緊轉身離開，生怕再聽到高田繇自稱“繇哥哥”時，自己會忍不住一拳把他的桃花眼打成熊貓眼。

不過走到一半，她還是丢了一句：“我半個時辰後回來。”

她平時在藏書樓都是待夠一個時辰，今天是大年三十，那就縮短一半時間，待上半個時辰吧。

看着小女孩離去的背影，高田繇無奈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憐惜，想到自己那些和雲七同齡的族妹，簡直就是些不谙世事的小孩兒。

雲七真的隻有八歲嗎？

他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哪個八歲小孩能自律到這種程度。

……

雲七回來的時候，竹樓外的空地上，已經放上了泥爐，案幾、矮凳，高田繇正指揮着兩個雜役，圍着泥爐忙碌。

牧風越坐在二樓窗内，翻看手裡的一卷書。

冬日午後的陽光帶着暖意，透過窗戶照在白衣少年身上，精緻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少見的溫軟。

兩個雜役擡起一個大銅鍋，安放到泥爐上，黃銅鍋裡面盛着的乳白色湯冒着熱氣，很快沸騰起來，羊棒骨在湯裡上下翻滾。

空氣裡彌漫着羊肉湯的香味。

火爐旁邊的案幾上，擺着一溜碗碟，有薄如蟬翼的魚脍，有肥瘦相間的羊肉片、切成塊的鹿血……以及各式菜蔬，甚至還有一份生面條。

高田繇得意地對雲七說：“這是我前不久才從書上看到的一種吃食，是北荒極北之處的雪原人發明的，叫做涮鍋，你一定會喜歡的。”

雲七看着銅鍋和旁邊的那些肉菜，有一種荒謬的熟悉感，這不就是羊骨湯底的火鍋嗎？

她這段時間已經吃遍學坊四個食堂，知道目前還沒有發明火鍋。

如今看到這熱氣騰騰的銅火鍋，雲七卻想起了在那一世，她和外婆在冬天，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出去涮火鍋。

在這陌生世界的第一個春節，這難得見到的火鍋，讓她心裡突然變得溫暖起來。

雲七真心實意對高田繇說：“謝謝，我真的很喜歡。”

高田繇的桃花眼立刻笑成一條縫。

一應食材準備妥當，高田繇給了雜役每人一個紅包，打發他們回去，然後就招呼牧風越和雲七在爐邊坐下，準備開吃。

就在這時候，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正是金連年，他雙手負在背後，慢悠悠走過來，看到火爐上的銅鍋，頓時眼睛一亮，毫不客氣拿了凳子，坐在爐邊。

高田繇：“你不是回坐忘觀了嗎？”

“天底下最無趣的事情，就是跟一群道士過春節，”金連年翻了個白眼，“我才不會去做這麼無趣的事情。”

道士們怎麼過春節？

看出了雲七的好奇，高田繇懶洋洋道：“也就是比平日誦經、上香的時間長些。”

那确實是無聊。

雲七其實還挺懷念在坐忘觀裡的那些日子，無塵和無竹兩位道長對她都不錯，就連無葉那小屁孩，雖然啰嗦了點，但每次有什麼好吃的，都會跑來找她一起分享。

她暗搓搓想：等自己踏入初境後，找個休沐日回觀裡去看看他們。

高田繇夾了一筷子魚脍，放到湯裡：“魚脍不能久燙，顔色一變白就要立刻夾起來，不老不生，口感最好。”

金連年根本沒有碰魚脍，隻是夾了羊肉片放進湯裡。

雲七猜想他的原身是金鱗魚，多半是同類不吃同類，她剛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金連年就不屑道：“他這魚脍不行，是湖裡的魚，有泥腥氣，最好吃的魚脍，得是海裡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