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自十餘處傷口緩緩而淌,對方有意留着她的命,未下殺手。她唇上慘白,顧不上傷向師傅奔去。
隻是那男子似乎比她更急,迅疾而至扶起了陳霜的身子,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腰間的匕首,澀聲說道:“霜兒,我來了,你醒醒……我是段飛。”
陳霜聽見了呼喚,眼睫顫了顫,虛弱地掀開眼簾,見眼前男子瞳孔蓦地放大,激動得急喘,“段飛,是你嗎?你沒死?……”
“是我……我沒死……我一直找不到你……”段飛的淚不住滑落,抓住她的手放在臉頰,“你不要激動……我這就為你療傷。”說着扶她坐起,掌心相對為她注入内力,隻是他忽地目光一震即刻收了手,哭着聲音喃喃道:“你怎麼……怎麼會?……”
陳霜滿目遺憾地望着段飛,似乎不想讓他再說下去,“不用了,我已沒救,我服了忘情散的解藥,它既是解藥……也是毒藥……我活不了……”
謝晴岚淚光爍爍地望着二人,心底滿是愧疚。師傅懷念的人仍在世上,卻因撫養她被困山中,兩人十餘年不得相見。她不明白師傅為何心存死志,卻知師傅至死都在護着她,護着那個曾經怨恨過她冷酷無情的人。
段飛眸中充滿了哀傷與絕望,落下的淚水淹了面,與鼻涕混在一起,哭得十分狼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些找到你的……你就不會……”
“我們之間……終歸是情深緣淺……你不要傷心……要好好活着,再尋個佳緣。”
“不!我不要什麼佳緣,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
陳霜沒有力氣再說什麼,目光移向謝晴岚,伸手觸碰她的臉頰,氣若遊絲道:“晴岚……你要勇敢向前走……照顧好自己……”
她的手陡然墜下,唇如紅花鮮豔,帶着春風和煦的笑,靜靜地閉上了雙眼,她依舊還是那麼美,美得不似凡間之人。
“霜兒!——”段飛撕心裂肺地哭喊,剛剛相聚,便陰陽相隔,他不甘心,恨天,恨地,更恨自己……
“師傅!……”謝晴岚堵在喉中的酸澀一湧而出,哭得泣不成聲。
以往,在她最深的記憶裡,師傅冷冰冰的,不會笑,似乎隻有學不會功夫遭到的鞭笞,犯了錯的刑罰,直至最後讓她變得乖巧。此時方知師傅為她鑄起的高牆,在死時已轟然崩塌。
世間再也無師傅這般護着她的人了,唯獨孤零零的自己與年邁的雪兒,她的喉間忽地似被什麼哽住,發不出聲來。
“霜兒,我帶你走……”段飛橫抱起陳霜,自顧自地離去。
謝晴岚喉中止不住的哽塞,再難發出一言,眼見師傅越離越遠,雙膝落地伏在地面失聲痛哭起來。
“嗚嗚——”雪兒圍着她轉悠,好似十分焦急,最後依偎在她的身旁。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頸間蓦地冰冷,帶着微微刺痛,謝晴岚心中一驚,瞧了一眼頸上的寒劍,暗自抓了一把沙土,緩緩起身。
“哼,就剩這個小徒弟了,倒是好辦,快帶我們去尋寶藏。”
身後傳來個女人的聲音。
雪兒忽地躍起,咬住持劍人的手臂,那人不得不松了手,頸上的劍“哐當”一聲落在地面。
謝晴岚猛然回首,揚手将沙土撒向幾人的眼,喊道:“雪兒!快跑!”
“哪來的死狐狸。”
幾人眼中進沙,澀痛難忍,不停眨巴着眼,擺手散去眼前的灰霧。
謝晴岚一瞥,才知是那八人,她使出絕影步抱起雪兒一路狂奔,奈何剛受了傷,腿間拉動一陣劇痛,加上傷口的血随着牽動不停淌出,眼前開始虛晃,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雪兒銜住她的衣衫拼命拉動,卻如杯水車薪。
“雪兒,你快走……”謝晴岚臉色慘白,氣息微弱。
八人追上,忽聞一陣熏人的狐臭,皆掩起了鼻子。
雪兒咬住謝晴岚的褲腳,用盡了全身力氣。可謝晴岚知道自己逃不掉,焦急地用手扒開它,希望它趕緊逃命,“你快走啊,雪兒。”
一道寒光閃過,濺起了一抹血,幾聲“嗚嗚嘤嘤”中雪兒終歸沒有逃過,安靜得再沒了一絲動靜。血色染紅了它的皮毛,也染紅了謝晴岚的雙眼。
“雪兒!”她慌亂地爬了過去,抱起雪兒,身子還是暖的,還是柔的……仿佛她并未離去。
恍然間仿佛見到雪兒正在為她舔舐傷口,正在她腿邊蹭着,正嘤嘤地撒嬌……
最後的親人也沒了,她的淚止不住地淌下,泣不成聲。
“走吧。”一人踹開雪兒,揪着她的衣領一把拽了起來,推着她在前方帶路。
謝晴岚回望着雪兒的屍體,被人推搡着前行,眼底蓦地如寒刀一般鋒利,她定要這些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