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輕輕搖曳,屋外一個影子漸漸拉長。
她的一切幾乎被江風影看在眼裡,除了在房中清洗身子,畢竟他雖算不上君子,但恪守道心。
瞅着屋外亂七八糟的屍體,他想一個小女子該多難收拾,深吸了口氣,又歎了口氣,指揮自己先收拾最遠處的。還沒碰着便惡心起來,他去藍羅刹的屋裡尋了塊破布,隔着布将那些人拉扯至峭壁邊推了下去。
真是吃力又遭罪的一夜……
這一夜藍羅刹沒有回。
這一夜,謝晴岚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一縷陽光透過窗照在她的臉上。
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逃避刺眼的光亮,半醒中想起昨日的毒似乎超過了七個時辰,又把了把脈,脈象竟出奇地平穩,甚至比昨日更有力了些。
“這是怎麼回事?被瑤珊耍了?我竟然還活着。”謝晴岚唇間泛笑,比起昨日想死的心情,今日突然覺得活着是多麼難能可貴。
長年的藥浴令她恢複得很快,傷雖沒好但止住了血,加上包紮得緊,她又不怕疼,第二日便像沒事人一般。
當她推開門後,睜大眼愣在那裡,所有的屍體不知何時已被清理,好似昨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究竟是誰來過?若不是那十餘處傷還在,她真以為這是一場夢。
四野望去不見一人,隻瞧見木屋旁杜鵑花開了幾簇,精神抖擻全然不似昨日蔫敗。
她心中釋然,轉身回屋收拾包袱。
此地死了這麼多人不可久留了。她掂量着錢袋,應是夠買一匹馬,打定主意去了孑江。
正午的日頭有些刺眼,東郊馬市一片喧嚣,熙熙攘攘的人頭攢動不停,郊野路的兩旁搭着馬棚,各色馬匹應有盡有,棚後堆着草垛,馬販不時往槽中添着糧草,大聲吆喝。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寶馬良駒來看此處,價錢實惠。”
“欸!快來看,馬價全場最低,好馬賣一匹少一匹,錯過可就沒了。”
“客官,過來瞧瞧?”
馬販都一臉精明,謝晴岚不知其中門道,兜了一圈去了東頭最大的一家馬莊。生意能做大定是馬兒不錯價格公道,關鍵有地可以試騎,好不好當然要坐上才知道。
馬莊的鋪面是座堅固石屋,屋内可供客人歇息飲茶,後門通向馬場,以石牆圍了起來。
有人正在試馬,謝晴岚向後門張望着,自顧自地走去。夥計将她攔下,“這位客官,您是否想買馬?”
“你們這的上等好馬可以瞧瞧嗎?”
夥計打量着她,見她一身粗布麻衫口氣還不小,請她在廳裡坐下,倒上了一杯茶,“這上等好馬價錢昂貴,不如您看看中等馬?”
“那你們這兒中等馬中最好的什麼價?”
夥計也不啰嗦,直言道:“八十兩。”
謝晴岚剛入口的茶嗆了出來,一邊嗆咳一邊起身,“我還有事,下次再來。”尋思這馬莊的馬還真不是一般人就能買的,難怪這外面的馬販生意也那般好。
夥計見她要走,揚起的唇耷了下來,目送着她離開。
剛出門,一個身影堵在面前,謝晴岚随意瞟了一眼,“麻煩,讓讓。”
男子撤開條道,“姑娘,你是要買馬嗎?”
這聲音如清泉甘洌,謝晴岚擡眸瞧了一眼,這一瞧時間停滞,心跳卻快了幾分。
眼前人俊美如畫,身姿高挺,寶冠玉帶,身着一襲墨色銀紋圓領袍,舉止間潇灑不羁。他的劍眉濃淡适宜,眼眸烏亮奪目,如深空星海,隻叫人瞧上一眼便就墜入其中。
夥計招待客人的一聲高喊驚擾了她的神思。這才發覺他的眉目似曾相識,潤澤飽滿的唇泛起笑似乎也在打量自己。
江風影昨日未曾細看這女子,今日才見她男裝下清秀、水靈、白皙,眼睛清亮。
謝晴岚瞧他一身裝扮莫非是馬莊東家?可這東家似乎也太年輕了些。不管如何,兜裡這點銀子怕是不夠,不如趁早離開,她推脫道:“這位公子,我今日不買馬,先走了。”
江風影往前跨了兩步,追着她和氣地問道:“姑娘等等,不知姑娘可會騎馬?”
騎馬這種事對于一個會功夫的人來說應是不難,父親在兒時也教過她,不過年頭太長,她也不敢确定自己騎術如何,遲疑道:“不是很熟。”
江風影莞爾一笑,“正巧,我也不熟。我先前在此訂了一匹馬,還未騎過,不知姑娘可否陪我一起看看馬,試騎一下?”
眼前這人竟不是東家,倒是件好事。謝晴岚正想試騎一下練練手,便應了下來。
她忽地反應過來,“你怎知我是女子?剛才的夥計都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