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兒大,一群人齊齊轉身,目光越過她,落到後面。
“欸。”
寬敞的路上,跑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男生。
太陽曬得發懵,邵蔻睜大了眼睛,反應有點兒慢。有那麼幾個瞬間,深感懷疑,直到這個人出現。
她一言不發,心情複雜。
餘光裡,叫瞿松的人抱書走遠了,而她喜歡的那個男生,坐在石凳上。
汗,從額頭冒出來,眼前虛白,烈日當空下,一顆心都在顫。
一個名字接一個名字,陸續又走了些人。
原來他叫梁泷。
她喜歡的人怎麼能是這個土土的,不太好聽的名字。
她甚至在一開始,暗暗慶幸,“瞿”這個姓氏稀少罕見,與衆不同,一眼看中,果然符合他的氣質。
可最後怎麼搞錯了。
邵蔻失神,宛若從高處跌落,身心粉碎。
許易撞撞她的肩膀,明顯收不住笑,“哈哈哈不行了,讓我先笑會兒。小芍,你這幾天求的桃花都求到别人身上了。”
瞿松,梁泷。
她之前對這兩個搖擺不定。
平生第一次喜歡的人,連名字都叫錯,這麼多天苦苦和另一個不相幹的人姓名配對,筆畫配對,現在想想,荒謬至極。
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信邪,怎麼運氣差勁到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都能失之交臂。
他怎麼能是梁泷。
她懊惱,悔的腸子都青了,不知是怪這個名字不夠好聽,還是自己鬧的烏龍。
原先的邵蔻有多麼虔誠,現在的她就有多麼唯物主義。
站在溫暖的太陽下,感受到脊背發涼,後知後覺:“我許了那麼多願怎麼辦……”
神仙啊,千萬不要把紅線牽錯人了。
“沒事啦,月老那麼忙,月老聽不見的。”
是啊,他聽不見。
那些關于另一個人的悲歡,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邵蔻垂頭喪氣地走到醫務室,意外碰見兩個人,“小言?”
邵言扶着身邊人的手臂,瘸着腿站不穩,一回頭身子晃了晃。
邵蔻和男生同時伸手,她看了他一眼。
邵言:“姐,他就是我班長,雲柏,我以前給你提起過,還記得嗎?”
邵蔻對旁邊的男生不感興趣,眼睛看着邵言的傷勢,“腿怎麼回事?”
回答她的是雲柏,他面露歉意,“我們上體育課,邵言和我們打球不小心磕到了,是我沒看好她,抱歉。”
邵言單腳往前蹦了兩下,右腿不便,用腳尖撐着地面,扯到傷口,龇牙咧嘴着,“跟你有什麼關系,是我要求打球的,怨我自己不小心。”
雲柏皺起眉,“你别亂動。”
“我這邊幫你說話呢,你還兇我。小心一會我姐讓你擔全責,她生氣可是會揍你的。”
雲柏出于班長的職責,沒再跟她一般見識,放緩态度說:“沒兇你,就是看你扯到傷口,不還是你受疼。”
“那你語氣溫柔點。”
要求這麼多,他别過去臉。
邵言不理他,以為就此休戰,她舔舔嘴唇,站好,矯揉造作道:“班長,人家都受傷了,”她戳戳手指,“你可不可以溫柔點~”
雲柏的耳朵尖一下紅了。
要不說撒嬌女人最好命。
邵蔻不動聲色打量了下兩個人,雲柏。
有印象,送邵言琥珀墜的班長。
“小言,你體育課注意點,傷沒好不要劇烈活動,從小到大你這兩條腿就經常磕磕碰碰,會留疤的。”
邵言站累了,雲柏找來椅子讓她坐。
“知道了,姐你好啰嗦,我也是體育課和那群高三碰上,看他們球技超好,我沒忍住跟着去了。”
邵蔻一愣,看似無意地問:“你們怎麼會和高三的一起上課?”
“我也覺得奇怪,都高三了還能下來打球,真希望我們到時候也有這麼好的待遇。”邵言嚼着糖,低頭拽着衛衣的松緊繩玩,“好像就是你樓上的那個班,他們老師不是很嚴麼,奇怪。”
邵蔻喉口一緊,知道邵言說的是梁泷的班,甚至能猜到話中的男生是誰。
算了,她還要去思政樓遞交材料,沒空想那麼多。
初春的天氣溫和,葉子繁茂,雲兒吹來,太陽不烈了。她一個人走在去往思政樓的路上,腳步聲哒哒地回響。
走過白楊樹,噴池,垂地矮枝裡藏着的山茶,轉個彎,進了前院,枝頭紫紅和白色的玉蘭搖曳,視線裡青綠參半葉子變成豔麗的花骨朵,咕噜噜噴灑的池子在半空中折出道彩虹。
花香像層透紗蒙在口鼻,一呼一吸,芬芳細膩。
邵蔻正要擡腳,上前,還未觸及地上台階,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側眼去瞧,果然是梁泷。
他和老師在平台上說着話,樣子懶散自在。
她悄悄退了回去,沒着急離開,他聽到動靜,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樓層拐角被探進來的大樹枝葉遮擋,形成很好的藏匿地。
一個女孩的背影,校服外套在風中鼓起。
他眯起了眼睛,老師斥責:“又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沒。”
他松松一笑,眼睛又瞥到那邊,一隻手從兜裡抽出來,撓了撓眉心。
同樣聽到訓斥的邵蔻,一吓,腳步往裡縮,藏進大葉子的蔭蔽裡。
梁泷和老師交談的音量不大不小,她沒細聽,等到雙方走遠才從藏匿地走出來,蹲的時間久,雙腿發酸,她彎腰揉着,撞見故意停在拐角處的他。
梁泷雙手插兜,姿态居高臨下,眼眸下落,凝到她的臉上。
邵蔻頓時一慌,腳下虛浮,硬着頭皮,已不知擺出什麼表情來應對。
陽光四灑,斜在眉梢,他的眼裡是有所洞悉的笑意。
這一笑,多了幾分痞氣,她在他的注視下紅了臉,而他并沒挂心。
白楊樹的葉片扇動,嘩啦啦的聲響,此起彼伏。
兩個陌生人擦肩,高高的身影貼在肩旁,邵蔻低下頭,一股麻意在體内流竄,梁泷目光平平,女孩的發香穿遊而過,鑽進鼻腔。
日光透過樹葉,像一條嬌嫩的綠線,照在臉上,眼花缭亂。
她駐足回眸,他不做停留,穿過走廊,躍下台階,在無限好的春景中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