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大娘和泥腿子爹的表情很精彩。
溫苒還能讓他們更精彩。
“爸,先不說了,天也不早了,我和霍骁北得先收拾房間,不然晚上沒地方休息。”
房間?這家裡哪還有空房間給溫苒休息啊?
闫春芝張口忙要說讓這倆去住招待所,溫苒當沒看到,搶在她之前大聲道:“我原來住南屋,霍骁北你把行李放過去,咱們得快點,平安哥說要帶我們去澡堂,可不能耽誤了,不然待會兒澡堂人多。”
霍骁北像個言聽計從的機器人,一切以溫苒馬首是瞻,她說什麼他做什麼。
大高個子一手拎一個包裹,徑直走向南屋。
闫春芝那個臉色難看的,趕忙叫住她:“小苒!”
溫苒停住轉身,不解道:“怎麼了闫大娘?”
闫春芝心裡不停冒髒話,面上卻還得親熱着。
她臉上擠出一抹笑,小碎步上前,拉過溫苒的手拍了拍,“小苒,家裡房間不多,你看,天也晚了幹脆别折騰了,你們倆找間招待所湊合湊合?”
溫苒挑眉。
恐怕不是湊合湊合,今天但凡她和霍骁北出了這個門,以後也别想找理由再回來。
闫春芝摸出了兩塊錢,裝模作樣塞到溫苒手心,合上,然後溫溫柔柔看向了霍骁北,說道:“骁北,快帶小苒去找個招待所,這天也不早了……”
“天也不早了,所以我們倆得盡快把房間收拾出來。”溫苒奪過話頭,似笑非笑地盯着闫春芝。
闫春芝臉上的笑意僵了僵,沉住氣道:“小苒,南屋現在是志偉在住,他馬上要高考,正是緊要關頭,你當姐姐的,肯定不會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對吧?”
溫苒把錢團吧團吧塞兜裡,擡起頭詫異道:“南屋一直是我在住啊,爺爺在的時候南屋就是我的房間,我的房間我為什麼不能住?”
溫寶昌一直僞裝的和善表情也繃不住了。
溫有良之于溫寶昌,是他的師父是他的嶽父是他的救命恩人再造父母,也是壓在他頭上的五指山。
五指山動了,被壓在山底下的溫寶昌那叫一個難受。
更别說讓他難受的人還是溫苒,他立時就冷下臉,不耐煩道:“那是你弟弟!我還以為你下鄉這麼多年有長進了,沒想到還是這麼自私!”
溫苒轉頭,靜靜看着這老東西,到底誰才自私啊?
“爸,我媽有兩個孩子,我是生出來的那個,還有個沒生出來的,據大夫說倒是個弟弟。”
這下子溫寶昌和闫春芝的表情已經難看到無法直視了。
當年因為這件事鬧得,可把這倆人吓夠嗆。
溫寶昌氣得直哆嗦,“你!”
溫苒給霍骁北個眼神,讓他繼續。
她也繼續,繼續戳這老東西的心窩子,“溫志偉能不能考得上有沒有地方住,那是他爸媽該考慮的事情,我和他非親非故,又不是他媽,我可不敢和他沾邊,免得又傳出我什麼刻薄惡毒的閑話來。”
闫春芝差點氣個仰倒,這小妮子下鄉這麼多年沒學會老實,學會怎麼耍嘴皮子了?
她這些年過得順當自在,很少有這麼憋屈的時候,一下給她氣得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
溫苒看着臉色鐵青的溫寶昌,“人家都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爸,你應該不像外邊那些腦子糊塗的男同志,替你自己的親女兒假大方吧?”
她刻意咬中‘後爸’兩個字,提醒這老東西,溫志偉可是闫春芝懷胎四個月大着肚子帶進門的。
雖然胡同裡大家都門清兒,溫志偉保準是溫寶昌親生的,溫寶昌也像對親兒子那樣對溫志偉,但他絕不敢直接承認溫志偉是他親生的。
否則當年溫寶昌就是出軌!就是和闫春芝搞破鞋!
這年頭名聲多重要,沒個好名聲連工作都保不住。
溫寶昌幾乎咬碎一口牙,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捏起了拳頭背在身後,眼神陰沉沉的,從牙縫裡擠出倆字:“不會!”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他還能怎麼辦?
霍骁北到了南屋門口,木門緊閉着。
南屋是東西向兩進的房間,和北屋是西廂兩個最大的卧室。
整個西廂是三室一廳一廚的格局,南北屋當中的空間,第一進是客廳,第二進北邊是廚房,南邊現在是宋愛民一家四口在住。
客廳裡熱熱鬧鬧的,宋愛民一家躲進房間扒拉着窗簾偷看。
看到溫寶昌憋屈的樣子,宋愛民心裡那叫一個暢快,可算是有人給這老逼登臉色看了。
還有溫志偉那小子,一向看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此時此刻他怕是也躲在門後偷聽呢,真想看看他現在的表情。
溫志偉表情難看得和他爹有一拼,他更沉不住氣,攥着拳頭胡亂蹬了一腳,結果踢到了牆上,大腳趾鑽心得疼。
偏偏這會兒從外面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響,溫志偉一下子就火大了,拉開門就撞了出去。
南屋門打開,從裡面蹿出個人影。
霍骁北又不是個傻子,見那人影沖自己過來,一個閃身就避過去了。
溫志偉可就慘了。
他沖得勁大刹不住,哐當一下撞到了宋愛民那屋的門上,屋裡偷聽的宋愛民感覺窗戶都震了震。
那聲音溫苒聽着都疼,抿着嘴憋笑。
霍骁北朝南屋裡頭看了眼,眼底浮現出濃濃的嫌棄,他站在門口都能聞到一股臭腳丫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