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拐角處,周凱猛地縮回腦袋,整個人繃直了貼在牆上猶如驚弓之鳥一般。
見前面不走了,溫苒扒着霍骁北手臂,踮起腳從他身後探出腦袋來詢問:“怎麼了?”
周凱兩個手背來回抹拉腦門上的冷汗,大喘着氣壓低聲音說:“我看到了縣衙的劉捕快,他也看到我了,我擔心他認出我來?”
十幾年的□□直隸百姓哀鴻遍野,周凱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場天災中,時不過三歲的周凱被失去妻兒的舅舅宋守言收養。
舅舅宋守言是個童生,周凱自然也讀過聖賢書,識文斷字不在話下,進镖局做工後文書算賬相關的事務他多有涉及,時常跟師傅們去衙門登記辦理文書,因此和衙門的吏差混得很熟。
這劉捕快就是镖局的镖頭在縣衙裡交好的一員,他怎麼會在這裡?
周凱眉頭皺成小山,忍不住抻頭回看了一眼。
那群人已經走遠,拐進月亮門很快不見了身影。
大廚兒子聽見周凱這話吓得腿直哆嗦,急吼吼地轉身,“那還不趕緊跑?”
溫苒飛快把他拽回來,“慌什麼?慌慌張張的讓土匪看到了會疑心,先冷靜,我們去找你爹。”
一行人朝着院子上方的炊煙尋過去。
路上溫一茂安慰大廚兒子:“大男人别這麼孬,臉都白成這樣了,來之前不就知道這是土匪窩,有命出去是咱撈着了,沒命就幹他丫的!你可是來救你爹的!我小弟都沒怕你怕個蛋啊?”
溫·小弟·苒:“……”
不會說話就别說。
她扭頭拽過周凱來詢問,“确定這裡來了縣衙的捕快嗎?”
周凱緊了緊肩上背的包袱,用力點頭:“确定!先前我們镖局的師傅還請對方吃過飯,我在席上給他們倒酒,不會認錯的!”
溫苒繃着塗得黢黑的小臉,神情嚴肅起來。
周凱的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他吞了吞口水,急于求證:“劉捕快看到了我,但他沒過來,是不是沒把我認出來?”
溫苒搖頭,“不管認沒認出來,待會兒咱們到了竈房你都躲好别露面。”
周凱忙不疊點腦袋:“我肯定躲好!”
他們到時,竈房裡大廚還獨自忙活着。
這窩土匪數量不少,個個好鬥争勝,每餐都要幹一桶飯。
偌大的竈房就酒樓大廚一個人呢,這幾日回回到了飯點鏟子都得揮冒煙,一天下來胳膊都不是自己的,加上提心吊膽地睡不好吃不下,半個月下來他的大肚腩都消下去了一半。
因而一見到來的這幾人,大廚就痛哭流涕到不能自已。
别說讓他認徒弟,讓他認孫子、讓他當孫子都行!
“都先别說了,前頭兄弟們等吃飯呢。”
大廚也沒當場說就要走,抄起鍋鏟繼續翻炒,順手點點這個那個都安排上活計,還和溫苒等人介紹這邊的情況。
“這山上的土匪約莫有三頭四十,十來個很能打的,都殺過人。”
“這麼些土匪隻有個大當家拿事,大當家手上有把槍,據說是在天津衛殺了個洋人,從洋人身上摸來的。因為這事大當家怕被抓住,一路逃一路收了這麼些個兄弟才到咱這邊來。”
“我每天就給他們做做飯菜,倒也沒啥人過來找事兒。”
“這院裡除了我是被擄來的,旁邊小院還關着幾個女人,聽動靜也是被搶來的。”
大廚壓着聲音唯恐被土匪聽到他在蛐蛐,一邊講他眼睛一面滴溜溜轉着張望。
“你們商量好,待會兒上飯上菜出兩個人跟我一起去前頭。”
出兩個人,溫苒撥拉一下隊友,不自覺皺起臉。
二哥性子憨直,說傻是真沒到那個地步,至少他知道什麼時候能動手什麼時候要聽話,他就是不怎麼機靈,在土匪窩裡絕不能讓他單獨行動。
大哥倒是能随機應變,但他武力值不高。
周凱拳腳功夫不錯,但有劉捕快在,他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的好。
霍骁北怎麼着都可以。
溫苒是有點問題,她不能撒謊,她一撒謊就容易結巴臉紅,雖然現在臉塗黑了,但這是土匪窩,萬一有個萬一那可不完犢子了?
所以能擔事的霍骁北和大哥溫一榮得一邊一個。
飯菜出鍋裝好,飯菜之外是幾桶蛋花湯,湯裡拌了兩斤蒙汗藥,誰喝誰倒。
溫苒做下決定:“霍骁北你和二哥跟師傅去送飯。”
霍骁北皺眉,“你跟我一起。”
溫苒推他,“你放心,如果來人就讓大哥應付,不會有事兒的。”
正說着,外頭來人了。
腰上挎着大刀的土匪踢開門罵罵咧咧:“人呢?”
一瞅屋裡這老多人,他愣了下,疑問:“你們是新來的廚子?”
大廚提着心髒往前,“是是是,這些是我徒弟,過來投奔我。”
大廚這麼說,土匪沒有絲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