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櫻一面滿足地啃着雞翅,一面聽着閨蜜的絮叨。
白瑁指着桌上的燒烤,道:“我聽這個燒烤攤老闆說了個關于老鼋潭的傳說,有點意思。”
扈櫻正啃得津津有味,不走心地含糊問:“怎麼個有意思法?”
白瑁先賣了個關子:“你聽過《河伯娶妻》的故事嗎?”
這可是個家喻戶曉的故事了。
扈櫻忙問:“難不成這裡也有個巫婆要給老鼋潭的‘潭伯’辦喜事?”
白瑁搖頭:“以前有位巫祝,現在也早就沒有了,但是,這老鼋潭還有個給自己娶親的潭伯。”
差點兒把啃下的小骨頭嗆進氣管裡。
扈櫻咳出骨頭,詫異:“每年都會淹死人嗎?。”
在來之前,她是百度過老鼋潭的。老鼋潭名聲不顯,所以網上的評價不多,但都挺正面,主要贊美了山清水秀、風景優美。
“每年倒不至于。”白瑁将水杯遞給扈櫻順氣,娓娓道來,“據說很久以前,也是有巫祝的,這位巫祝比邺縣的那位好一些,每六年才會替潭伯大操大辦一次婚禮,百姓們有喘息之機,日子倒也過得去。”
*
有一年巫祝又要尋摸一位女子為潭伯娶親,恰好那年新上任了位縣令,縣令家的小姐聽說了這件事後,自告奮勇願做新娘。
巫祝哪敢讓縣令的小姐去當新娘子,前往相勸,反倒被這位小姐一通訓斥:“嫁娶當門當戶對,全縣未婚姑娘中就數我身份最高,怎得我反而不如小戶人家的姑娘?配不上潭伯老爺?”
縣令也頗大氣,其餘民衆自然樂得輕松。
巫祝隻能按規矩在全縣籌辦嫁妝,操辦這次婚禮。
焚香沐浴齋戒,十日後,在漫天晚霞中,新娘绫羅裹身、珠翠滿頭地獨自坐上載滿金銀嫁妝的迎親小船漂到潭中央。
小船在歡快喜慶的喇叭唢呐聲中緩緩下沉。新娘子也不像以前的新娘子那樣掙紮哭鬧,平靜地看着水漸漸沒過腳踝、腰腹、脖頸,甚至頭頂……
最後,連漂浮的紅色绫羅裙都消失在幽藍的潭水中。
潭面平靜,霞光掩映下,平添幾分喜色。
一切都很順利,沒有一點波折。
巫祝高唱着衆人聽不懂的祝詞,宣布禮成,潭伯滿意,來年風調雨順。
老鼋潭距離縣城頗遠,夜色中回城不易。觀禮的衆人慣例是要在山中熱情好客的潭伯行宮中喝杯喜酒,歇一晚再回的。
酒過三巡,派去潭邊撒合卺酒的小巫童們歡天喜地地回來了,紛紛言見着了潭妃娘娘,還被賞了喜錢。衆小巫童攤開手掌,掌心中各有一枚還帶着水底藻葉的金锞子。
巫祝大驚,衆人大喜。
其中猶以新任老丈人縣令大人最為高興,半酣的他拉住巫祝喋喋不休。一衆人也紛紛圍了上來,喜氣洋洋地道賀。
好容易鬧騰騰地熬過一夜,趁着天色未明,巫祝簡單收拾了包裹就要從行宮後門溜出去,剛卸下門栓打開門就被攜衆人而來的縣令喊住了,要他陪同前往潭邊答謝潭伯。
巫祝推辭不得,隻能提着包裹,跟随前往,相機行事。
到了潭邊,一位紅裙女子端坐潭邊,華貴貌美、寶相莊嚴,正是梳了婦人髻的縣令小姐,現任潭妃娘娘。
潭妃娘娘口稱奉潭伯之命,列出巫祝數條罪狀。
巫祝頓時起了一身白毛汗,但仍強打精神兀自強辯。
潭妃娘娘也不惱怒,隻威嚴地一指被巫祝緊緊抱在懷裡的包裹:“證據确鑿,你還有何狡辯?”
一側竄出來個精壯漢子一把扯開包裹。
巫祝避之不及,包裹内的物事頓時散落一地,珠光寶氣頓灼人心。
一位老漢大喝一聲:“這不是那年我送給女兒的金臂钏嗎?”
這位老漢正是二十年前的潭伯老丈人。
縣令先是一愣,再一驚:“那是我送給潭妃娘娘的玉如意,怎的也在這兒?沒有一起帶入潭宮中?”
衆人中還有幾位潭伯的親家,有白發蒼蒼的老丈人,亦有年過半百的小舅子……俱認出了或是女兒、或是姊妹的嫁妝。
群情激奮,衆人一擁而上,将巫祝打了個半死,又從他袖袋中滾落出一地黃白之物。
若不是縣令尚有理智,命衙役們排開衆人,巫祝就要當場斃命了。氣息奄奄的巫祝又驚又懼,将如何行騙、如何斂财等手段、幕後主使之人都一一招了。
幕後主使是本地一位有名的鄉紳,據稱手眼通天,衆人頓時有些洩氣。
一直冷眼旁觀的潭妃娘娘沉沉開口:“如此惡人,天理難容。”
衆人膽氣大增,有神仙娘娘相助,凡間貴人也是要講道理的。
縣令借潭妃娘娘之威,得衆鄉民鼎力相助,一舉拿下了那位鄉紳,又抄出衆多财物,多是借潭妃嫁妝之名斂來的。
這件離奇案子因有神仙娘娘參與而上達天聽,便是朝中貴人也隻能咬牙忍下。但是貴人雖斷尾求生,卻扔被朝中對頭由此入手牽出一系列案子而扳倒。
一樁大案落幕,各方皆大歡喜。
縣令高升,潭妃娘娘卻常住潭伯行宮中,受鄉民敬拜香火。六年一次的潭伯娶親也因為這位潭妃娘娘發話而停止,再無人家受骨肉分離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