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着輕薄的衣衫,仍似有一道電流迅速流遍全身。
扈櫻已經走到院子另一側的角門處了,在跨過角門時,她再次回頭笑着揮手:“我先過去了。”
敖仲忙也向她揮揮手。
另一頭桂十八娘又催了一聲,扈櫻笑顔如花,提着裙子轉身跑去,留下甜甜的聲音:“一會兒見。”
心情不錯,腳步也跟着松快,急走過來,發髻便有些散。幾縷發絲調皮地擋在眼前,扈櫻一邊抿發一邊回到商汐身邊。
夏荷照例不滿地瞪眼,嫌她失了莊重。
扈櫻心情好,回個大大的笑臉。一拳打在棉花上,夏荷的臉越發青了。扈櫻也隻做不知,問商汐:“姑娘,我們回房?”
一腔不滿無處發,夏荷氣個仰倒,一路上都噔噔噔地在前頭引路,那架勢恨不得将地跺個對穿。
一行人繞着園中水池散了幾圈消食,直到回到房間,夏荷才想起該說的都沒說,愈發氣悶,連帶說出的話帶着濃濃怨氣:“姑娘,今兒老爺糊塗,太不懂事了。”
今日的老爺不就是蔣許科嗎?
扈櫻和商汐一起看夏荷。
商汐雖不悅,但她素來沒有急智,不善争辯。扈櫻卻嘴利,隻拿夏荷最重的規矩堵她:“身為下人怎能在背後妄論主子呢?”
扈櫻的聲音不高,軟軟糯糯甚至還帶着笑意,言辭卻犀利,愈發讓夏荷心中結了濃濃的一口郁氣。
夏荷不甘示弱,強自辯道:“便是帝王也知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姑娘與桓三爺已經定親,隻等春闱放榜後成親,怎好輕易見面,甚至同桌而食?”
扈櫻與商汐非常意外:“啊?”
夏荷覺得自己扳回一局,得意洋洋地用眼角瞥扈櫻:“姑娘如今正當避嫌,就說前兩日,姑娘想去那院裡借本書都是我去的。你說今日老爺他……”
她最終還有些顧及,到底沒有說出口,仰着下巴用斜眼看扈櫻,仿佛在反問老爺是不是糊塗。
扈櫻笑着抓重點:“哦,還借書了?”
“嗯。”夏荷幾步走到桌邊,拿起桌上一本書,道,“就是這本書。”
靛青的封面上有一片留白,四個墨色繁體字:西都遊記,下方一個紅色小印。書被舉起時,夾在書中的書簽掉落在地。
扈櫻眼尖,見那書簽與别處不同。她先一步俯身去拾,拾起來一看,簽上是一幅遠山飛檐圖,題字“華妍”,字迹隽永遒勁。
夏荷一把搶去,随意夾進書裡。
扈櫻道:“你不看看應該夾在第幾頁嗎?”
夏荷頭都沒擡:“不用,姑娘已經看完了,得空就還。”
一眼撇見正好奇看封面的扈櫻,她突然就笑了:“正好,你去還了。”
她直接将書遞給扈櫻,又交待:“還了之後再借一本回來,姑娘還要看。”
扈櫻接過書,偏頭問商汐:“商……噢,姑娘,你想看什麼書?我給你借去。”
長夜漫漫,讀讀書打發時間也好。
《西都遊記》從沒聽說過,商汐順口道:“不用去還,就這本書也不錯。”說着,她從扈櫻手中取過書翻起來。
夏荷急道:“姑娘,當初可說好了隻借兩日。今日該還了,不然桓三爺該着急了。”
商汐正翻開第一頁,滿頁繁體字晃得人眼暈,停了停,又往後翻了幾頁,最終合上書:“既然如此,那就去還了吧。我跟你一起去。”
夏荷又急急慌慌地攔:“姑娘,你不能去。”
扈櫻笑着拿回書,道:“還是我去吧,有位‘規矩’看着你呢。”
商汐無奈,拉着扈櫻走到角落咬耳朵:“你趁機剛好去看看那位桓三爺是不是鐘曉樓,如果是他,你跟他通個氣,免得他一個人胡思亂想。”
扈櫻道:“不會是他。他的簽上畫的是個帶刀男子。那位趙桓是個書生,古來書生佩劍不佩刀,他肯定不會扮書生。”
夏荷在一旁不耐地催:“冬櫻,天都黑了,你快去快回。”
扈櫻推脫道:“知道知道,我不是要問問姑娘想看什麼書嗎?不然随意借一本回來,姑娘不喜歡怎麼辦?”
商汐跟着描補:“是,要借一本能讀得下的書,最好字體簡單些。”
夏荷卻道:“姑娘,你不是開了一張書單的嗎?讓冬櫻照着書單借一本。”
“書單?”
“對,就在你妝盒裡。”
商汐打開窗下妝盒,裡面果然有一張書單,上面列了長長一列書名,有書名旁被打了個小勾,想是已經讀過的。
扈櫻取了那張書單,笑道:“我知道了,就按書單再借一本回來。我去了。”說罷,就往外走。
夏荷忙追問:“你識得路嗎?”
扈櫻頭都沒回,隻有清脆的聲音傳來:“桓三爺的院子在花園西面,我隻管往西去總能找到的。”
本想詳詳細細解說路徑的夏荷又被噎了下,氣呼呼地轉身,恨恨地想着讓扈櫻迷路轉不出去,到時她才知道好歹。
扈櫻當然不會迷路。
這類古典園林式的花園,她前世見過許多,甚至偷偷潛入過,如今又有梳妝女鬼們和桂十八娘的解說,她早已了然于心。
扈櫻很順利地就找到了西側跨院的門,進入後,院中空無一人。
她站在院落中四下打量,各間屋舍都寂靜無聲,正想高聲詢問時,一個腦袋探出來,笑容滿面:“你來了。”
随後就是緊張無比的聲音:“是不是出事了?”
又見面了!
扈櫻笑起來:“沒有沒有。”
又揚一揚手中的書,“我來還書借書。”
敖仲也跟着笑:“快進來,這裡就是書房。”
說着,他縮回腦袋,疾步相迎。心下也跟着大大一定,那個鬼經理果然沒有騙他,的确是離她最近的角色。
扈櫻将書放回書架,好奇:“你不是去文昌樓了嗎?就麼快就回來了,那裡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