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櫻的語氣雖然軟軟融融的,卻似有所指,猶如平靜湖面下暗藏洶湧波濤。
錢煥不自在地清一下嗓子,推诿道:“我昨日才到,自然不如你熟悉園中路線,剛才都不過是我白想想,誤打誤撞而已。一切還都仰望差爺決斷。”
仵作欺身上前,對鐘曉樓耳語:“亭下的确非第一現場。”
鐘曉樓很高興:“對啊,扈……啊,這位……”他剛到盧園,隻能看出扈櫻扮的是個丫鬟,卻不知姓名,最後隻能含糊續道:“姑娘你對園中路線盡然如此熟悉,省了不少事啊!”說罷,轉頭對身邊官差道:“我們快去看看那條小路。”
話音未落,他已經率人跟着管家匆匆而去了。
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廳中安靜下來,仆婦們似乎都沒有主心骨,隻眼巴巴地看着三位嘉賓。商汐暗暗一拉扈櫻一同往蔣許科處湊近低語:“你們看出來什麼了嗎?”
蔣許科含笑望着扈櫻:“我想她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三人站得近,從敖仲的角度看去,他們頭挨着頭似的。剛剛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轉頭看别處,正對上錢煥視線,敖仲隻覺得那視線看着陰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盯着他冷聲問道:“你還認為我是兇手嗎?”
蔣許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甚至能感覺到呼吸。恰好敖仲問話,扈櫻趁機向後退一步,轉身飛快接話:“但凡有些腦子,都不會認為你是兇手!”
錢煥被扈櫻這句嘲諷激怒了:“聽說你也是昨日剛剛買回來的丫頭,不到一日功夫,若不是心懷不軌,豈能如此熟悉盧園路線?”
雖知這不過是場遊戲,但還是有些想揍人怎麼辦?
敖仲握了握拳,向前一步。
扈櫻望着敖仲方向淺淺一笑,安撫住了他的暴躁:“不過是昨夜走過罷了。”
商汐也忙替她解釋:“昨夜冬櫻替我去客院借書,剛走過,當然熟悉路線。”
“難怪這麼熟悉。”蔣許科也跟着打哈哈,随意指了個小厮:“哎,不知鐘捕頭他們查的怎麼樣了。石竹,你去看看情況,有事也方便通傳。”
石竹去的極巧,果然有事,氣喘籲籲地跑回來,緩一口氣,口齒伶俐地回報:“老爺,鐘捕頭說需要你們出一根棒棒糖。”
三人俱是一怔。
石竹解釋:“鐘捕頭說他的已經在第一次勘查攬芳亭時用過了,他本以為勘查現場用一根糖就夠了,哪知道換個地方就不靈了。”
常客那張笑眯眯的臉躍然腦中,三人不約而同地認命歎氣。他們甚至能想象得出鐘曉樓在說這番話時的委屈。
商汐笑起來:“有點兒坑啊。”
石竹道:“鐘捕頭也是這麼說的。但是仵作反駁如來佛祖都說過‘經不可輕傳’,勘查現場這類專業之事當然需如同阿傩、伽葉一樣收‘人事’。”
蔣許科從袖袋中拿出糖抛給石竹:“快去給他們。”
石竹應了一聲,接了糖又風風火火地去了。
又過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鐘曉樓才領着官差仵作們回轉,一回來就道:“果然如此,我們在小路邊的落葉上發現了血滴。兇手很狡猾啊,事後進行掩蓋,将許多沾血的葉片都埋進竹林深處的幹淨落葉下,但是百密一疏,還是遺漏了幾片沾血的葉片,我們順着這些遺落葉片找到了埋藏處。”
錢煥瞟一眼扈櫻:“真是太兇殘了!這位兇手一定很熟悉花園。”
剛剛松開的拳又握緊了,敖仲冷哼一聲。
扈櫻不理會錢煥的挑釁。她看鐘曉樓一臉得色,問:“除了血迹,你們還查出什麼了嗎?”
“當然有!”鐘曉樓很得意地伸出兩根手指,“雖然蓮華池邊因為你們不注意保護現場,已經踩得亂糟糟提取不到有價值的線索了,但經過我們不懈努力,還是在别處找到兩樣證物。”
手一伸,拎出一張薄薄的書簽:“一個是這張書簽,落在殿春軒往攬芳亭的竹林小到路口。”
那張書簽扈櫻認識:“這正是夏荷前往客院取回的東西。”
鐘曉樓擊掌而贊:“果然被你猜中了,我們在書簽附近發現有掙紮痕迹,兇手正是在那裡行兇的。”
再次伸出兩根手指,聲音裡掩不住的興奮:“我們在那附近仔細搜尋,發現了第二個證物,我們找到了數枚隐藏在落葉下的鞋印。”
再轉頭看向仵作:“你來說說你的結論。”
仵作上前一步,簡練介紹:“根據鞋長推出兇手為男性,大約七尺……一米七五左右。根據鞋印在泥地上的深度推出兇手大約六十六公斤左右。”
扈櫻立即道:“我就說不可能是書墨。看他那人畜無害的臉,就知道他是好人。”
趙桓也松快了神情:“對,書墨為人值得信任。”
鐘曉樓道:“書墨可以排除嫌疑,兇手會是誰?”
環顧全廳,符合這兩條件的男子有四個:兩位客人和盧山、石竹。衆多視線在這四位身上逡巡不去。錢煥斜乜着眼冷笑一聲:“桓三哥也已排除嫌疑,如此,兇手應該不難抓捕。”
盧山和石竹受不住,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差爺明鑒,小的與夏荷姑娘素來無冤無仇,絕不會殺害她。”
盧山和石竹磕頭不止:“差爺明鑒,小的決不敢做這傷天害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