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什麼？

白瑁不知道，隻能擡起雙手抓了好幾下頭發，腦子裡還是空白一片，于是又開始撓着頭直勾勾地看扈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放下手喊：“那你現在在做什麼？怎麼能那樣趴着？還不給我坐回來，系上安全帶！”

白瑁是個行動派，嘴上還在說，手已經動了，去拉扈櫻，手搭在扈櫻肩上，又突然停住了，變得緩慢，極緩慢地往回扶。

扈櫻也不反抗，順着力道靠回椅背。她剛坐好，正要去拿安全帶，白瑁的手已經繞過她扯到了安全帶，扯出來後卻又不敢像往常一樣扣上了，變得跟樹懶一樣慢，經過她腹部時還停了一下，擡頭問：“不會壓着不舒服吧？”

扈櫻受不了了，搶回安全帶扣上：“沒事。”

白瑁沒事幹了，立刻調轉槍口：“敖仲，你開慢點，穩一點，你别忘了你後面有個孕婦呢。”

“好。”敖仲看了下儀表盤，80㎞/h，高架上很正常的速度。

白瑁責備的話一籮筐：“你不能卡着限速開，慢點，小櫻在後面呢，要穩！哎，你變什麼道啊，拐彎容易暈的啊！”

扈櫻先笑着對敖仲道：“我沒事，你别理她。”

再替敖仲解釋：“要下高架了，當然要變道啊。”

最後去拉白瑁：“你讓我坐好，你也坐坐好呀，你别往前去呐。你冷靜一下，别激動。”

白瑁連聲應着：“哦哦，我不激動。”

但是，怎麼冷靜得了！

坐回後座沒兩分鐘，她又跳起來，咚的一聲撞了頭，撞了頭也不覺得疼，抓起剛剛扔在座位上的手機道：“我得給你二哥打電話，還有你爹爹媽媽，我要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扈櫻急忙阻止：“哎，你别打。”

這會兒就打，那等他們到家就得被三堂會審了。

白瑁拿着手機愣愣地看着扈櫻，眨眨眼想了片刻，想通了：“對，這個好消息得你們親自說，我不能越俎代庖。”

又傻乎乎地問：“我現在要做什麼？”

當然是吃飯。

車已經停下了，扈櫻拿出口罩重新戴上。就這麼會兒功夫，白瑁已經幫她解開安全帶，拽在手裡，龜速地、慢慢地、慢慢地松手，生怕碰到什麼。

“我沒有那麼脆弱，你别擔心。”扈櫻暖心又好笑，再次搶回安全帶，松手，然後去開車門。

白瑁才不覺得，又一把扯住她：“你等一下，讓敖仲替你開門。這裡全是車，讓他替你擋着些。”

全是車不錯，可這是停車場，車都停在那裡呢，能有什麼危險？

扈櫻自顧打開車門伸出腳。

白瑁着急忙慌地連聲喊“等等”。幸好敖仲已經先一步下車，将手墊在車門框上方等着扈櫻出來。白瑁這才安下心來，從另一邊下車。

扈櫻趁機對敖仲道：“我現在覺得有些擔心，感覺她不堪大用啊，還沒柳柳鎮定呢。”

白瑁不服氣：“我現在很鎮定！我現在就一件事，那就是看着你，安安全全的。”

“别，我可真有事找你幫忙呢。”扈櫻撇開敖仲，上前挽住白瑁的臂，親熱地往包廂走去。

進入包廂，敖仲拉開椅子，扈櫻坐下，又指揮敖仲去替白瑁拉椅子：“别管我，趕緊地，去奉承下我家二嫂，等會兒還指望她幫忙呢。”

白瑁擺手拒絕，自己拉開椅子坐在了扈櫻一側：“你現在照顧好小櫻就行，照顧好她就是對我最好的奉承。”

服務員拿來一本厚厚的菜單，在敖仲的示意下遞給了扈櫻。

扈櫻很快點了兩道菜，将菜單給了白瑁。

白瑁看了又看，然後搬着椅子往扈櫻身邊挪。她還知道顧忌外人在場，附在扈櫻耳邊壓低聲音問：“我聽說人懷孕會有很多東西都吃不下，你有嗎？”

得到“沒有”的回答後，她繼續翻菜單，一頁又一頁，雙眼卻是放空的，看了好像又沒看進去……最後，她認輸了，将菜單扔給了敖仲：“我好像是有些不太冷靜，恨不得什麼都點一遍，又什麼都不敢點。”

敖仲很快點完菜，讓服務員出去了。

扈櫻這才笑出聲來，口無遮攔的：“貓兒，你這表現，像是我懷了你的孩子一樣，你怎麼這麼激動呢？”

能不激動嗎？

白瑁這輩子還沒近距離接觸過孕婦呢，何況還是塗山的孩子。她現在看着扈櫻就像看着從沒見過的稀世珍寶一樣，稀罕，更小心翼翼。

她語氣慎重得近乎神聖地問：“我能摸摸你肚子嗎？”

扈櫻很大方地向她側身：“摸。”

手輕輕地落在扈櫻腹部，一觸即回。月份還小，平坦的腹部其實根本感覺不出什麼，何況是白瑁這樣蜻蜓點水般地摸。但是，白瑁卻像是摸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縮回手後搓着指尖夢呓般地歎：“好神奇啊！寶寶住在裡面呢。”

扈櫻有些無語，隻能端杯茶給她：“你先喝點水，冷靜一下。”

白瑁端起茶杯咕嘟一口幹了，拎起茶壺續一杯，又一口幹了……一口氣喝了七八杯，撐了個水飽，但自我感覺還像是在雲裡飄。

直到暈暈乎乎的一頓飯結束，白瑁才感覺雲降下來一點，稍微恢複了點清明，不像方才那樣一驚一乍的了。

敖仲去結賬，白瑁終于能從容地扶着扈櫻回到車上。

扈櫻打量白瑁一會兒才道：“等會兒回去後，我怕二哥生氣，你幫我擋着點。”

白瑁的頭立刻搖得象個撥浪鼓：“他才不會生氣呢！這是好事呀，開心都來不及呢。”

扈櫻了解白瑁。

白瑁修行入門是在一家清靜道觀，然後獨自在山林裡修行幾百年，藝成後跟自己結伴遊曆了幾年後，又在紫府洲極單純地過了千年，對于複雜的人倫情感有些遲鈍。

隻能掰開揉碎了說。

“未婚先孕，女孩隻有兩種選擇，生或是打。在性方面，這個社會對女孩的要求很嚴苛，對男孩很寬容，哪怕男方很負責，未婚先孕的女孩承受流言蜚語的壓力也比男方大。如果男方更不負責些，女孩隻能選擇打掉孩子，流産傷身。這種玩弄女兒、讓女兒受傷的事，哪個家長會喜歡？未婚先孕就是增加了女孩受傷害的風險，疼愛孩子的家長肯定會生氣。”

白瑁是個好學生，立刻點頭附和：“确實該生氣。”

扈櫻續道：“而且，我們在一起的事沒對家裡說過，我們還沒得到家裡同意，這次回來直接告訴他們我懷孕了，他們肯定會想得更多。敖仲哥哥比我大許多，閱曆也比我豐富。他們可能會誤會是敖仲哥哥誘騙我，仗着年長經驗足玩弄小女孩。”

好學生的眼骨碌骨碌轉了幾圈，再次點頭：“确實，當初我那白老爹也這麼擔心過。”

平日爽朗大方的扈櫻難得露出點羞赧：“可是，你知道的，我和敖仲哥哥之間，是我先動了心，是我千方百計地勾他誘他。有段時間他察覺到了，想逃避，也是我借着一些事逼着他承認自己的心，對我有了承諾。”

“就連……”扈櫻紅了臉，垂下眸，避開白瑁那雙澄澈的眼，“就連我們的第一次，也是我借着機會仗着酒勁主動的。”

臉愈發紅了，連耳朵都熱熱的：“這次其實是意外，是我一時貪歡造成的。他平時很注意，反倒是我，我總覺得修行者子嗣艱難，有時會……不太在意。”

若不是那日清晨自己情動，癡纏着他，也不至于會懷孕，如今卻要害他承受家人責怪。

這件事，雖然敖仲很自責，但真正的責任是在自己，怪自己總覺得無措施也沒什麼關系，一次又一次的僥幸讓自己過于自信以緻疏忽。

扈櫻垂首看着交握在小腹的雙手，片刻後堅定地擡頭直視閨蜜：“雖然是意外，但是我不後悔，隻要一想到這是我和他的孩子，我就滿心滿懷的開心。”

白瑁瞧着那能滴血的面頰，玩心大發地捏了把，而後傾身抱了抱閨蜜。她終于抓住了重點，在閨蜜耳邊笑語：“放心，我會盡量勸着我家狐狸的。”

*

既然已經吃過午飯，便沒有在景區别墅逗留，直接入了塗山結界，先到扈栎的洞府。

一從敖仲口中得知消息，從來都溫和示人的扈栎難得沉了臉。他無視了敖仲，直接沉聲問扈櫻：“你這個時候回塗山告訴我們，是打算生下來？”

扈櫻憶起二哥上次動怒，那還是自己說要跟敖仲假結婚時。那時她自己就被二哥氣勢所攝，生了畏懼。這次，不僅是違了二哥當初的教訓，還更近了一步懷孕了，她難免又生了懼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敖仲見狀，忙側身上前，擋在了扈櫻面前：“你别兇她，有事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