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和午飯是就近原則在一樓随便挑了家店糊弄解決的。
雲南本來還有兩個顧客,但因為各方面原因所緻,最後雙方未能達成共識,西堂也正式對外宣告此次旅紮行程結束。
沒有微博,他們七個人發朋友圈,不需要微博,人傳人就足夠了,認識西堂的會互相傳一傳。
沈弋有些怅然,陳昀今早打了個電話過來告知他,有新的工作找上門了,他接不接給個準話。
他看了看對方團隊,基本是口碑和業務在業内不錯的新晉,還有一個月開工,他想了想接下了這個活。
他滿打滿算出來三十三天了,工作上的問題解決了,是該算算回去的時間了,而且,西堂他們好像也要走了,他看到他們發的朋友圈了:此次旅紮圓滿結束,不再接客。
他幹賤幹賤地給西堂發了個[站街.jpg],一下樓就被西堂收拾了,“過來,泡個茶。”
泡茶啊,泡茶他會啊。
二樓的茶室是三樓民宿老闆開的,今天工作日,茶室裡一個顧客沒有,就他們幾個人。
“你這生意做的滴水不漏啊!”沈弋對民宿老闆說。
民宿老闆笑呵呵,“過獎了。”,說着把主位讓出來給沈弋。
沈弋開始前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一本正經,開始後就騷起來了,擱那炫技,修長白淨的手指熟練地操控着茶壺,茶葉在熱水中翻滾舒展散發出陣陣清香。
裝逼很成功,衆人看得一愣一愣,偏生沈弋還擺出一副小菜一碟的模樣,更裝了。
“恭喜你,裝逼成功。”評委席豐繼點評。
“不錯不錯,有一套。”評委席民宿老闆點評。
沈弋朝西堂使了個臭屁的表情,西堂不禁勾起嘴角。
一杯杯倒給他們,“謝謝”“謝謝”……
“謝謝”聲落,沈弋說:“這是你們應該謝的。”
衆人樂。
喝茶怎麼能少得了說故事的人呢?
民宿老闆坐正身子,提起一口氣,口若懸河,娓娓道來。
縣城通往鄉鎮的公路兩邊皆是田地,穿過田地是樹林,再往裡就是山上了。
田地和樹林的界點邊上有個很隐秘的賭場,大老闆賭個幾百萬上千萬,小老闆賭個幾十萬,沒錢的根本進不去,站門口看看的資格都沒有。
“那你算大老闆還是小老闆?”
“我沒賭!”民宿老闆反應很快。
沈弋桀桀笑出聲。
從公路邊開始,每隔二十米就有兩個衣着像農民的人在那裡盯哨,通風報信。
錢是幾箱子拎進去的,放眼望去隻有人和桌上紅通一片,一摞一摞堆在面前。
笑着出來還是哭着出來,更有甚者缺胳膊少腿的出來,赢得盆滿缽滿還是輸得傾家蕩産全看人家要不要搞你,出老千是再正常不過,技術不行就得認栽,沒錢耍賴更是找死。
時不時還會上演幾個人拿着刀追殺一個人,滿田地跑。
後來政策下來,全面打擊,大大小小的老闆被突然襲擊,跑都來不及跑,數以萬計的錢散落地上,賭場外的田地裡飄得到處是,說是有不少人在警方收隊走了以後還撿到幾百塊到幾千塊不等。
“我是真沒看出來這地兒這麼有實力,太有實力了,我以為一兩百萬算是大頭了,沒想到能有上千萬的老闆。”屬豐繼聽得最專心緻志。
能賭上千萬,說明背後就得有起碼幾千萬的資産支撐。
“我聽人家講的時候也震驚,誰知道真的假的,不過這裡大老闆倒是真有。”民宿老闆說,“你們開的車也很有實力,我看還上本地熱點了,那奔馳往樓下一停,這幾天來來往往路過多少人拍照。”
西堂笑笑不說話,一點沒謙虛。
民宿老闆換了個故事講,也是相當血雨腥風。
不管在哪裡,就算是學校,同樣分三六九等,是鄉鎮上的初中學校,升學率一塌糊塗,更像是一所為九年義務教育服務的學校,而不是真正教書育人的學校。
但不能說是學校和老師不好,隻能說是綜合因素所緻。家長多數在外打工,留守兒童,家裡老人管教不聽,慢慢地想管已經管不了了。
“混社會”這個詞在八九十年代就有,一直到今天仍然存在,在某些鄉鎮地區更是成了一個習以為常的現象。
這所中學裡的學生冥頑不化,打架鬥毆像吃飯睡覺一樣每天發生,每個寝室裡都有刀、木棍、鋼管,誰沒有個防身的,那誰就是那個被欺負的。
“老師怎麼不管?”
“因為他們連老師也打,沒人敢管。”
古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哪道環節出了問題,誰的責任?
都有責任,從上到下誰能說自己沒責任,可是這像個死結,冰厚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誰獻身就能解決得了的。
進學校不是先做好學生,而是先認個大哥跟着大哥混,沒人敢獨善其身,也沒有辦法獨善其身,哪個學生想不參與進來,那好,就打哪個學生,打赢了就得不斷接受别的“做大哥”的學生的約戰,打輸了就繼續被欺負,直到打怕了那這個學生自然而然會認個大哥。
“他們約架的理由呢?”
“不需要,需要什麼理由,他們已經無法無天了,還需要什麼理由嗎?所以,沒人不會被打,想不被打就得有大哥罩着。隻要不弄出人命,學校不會管,老師不會管。”
學校最多能負責頒發畢業證和人身安全,有時候救護不及時,那就連人身安全也保證不了,死了就死了,誰能有什麼辦法。
“大家都默認這個群體的存在嗎?”
“是的。”
不止學校,家長,不,可以說是整個鄉鎮,在數年裡默認這個未成年不學無術、劣迹斑斑的群體的存在。
成績好的孩子考入縣裡上學,成績差的孩子就是進入這所鄉鎮中學混個初中畢業證,如果“混社會”的日子裡勉強能聽得進去一點知識,結果不是恭喜你考入高中,而且學生去到縣裡另一所和初中沒什麼兩樣的高中繼續“混社會”。
“你讀書的時候也這樣嗎?”
民宿老闆年齡不大,三十多歲的感覺。
民宿老闆說:“我讀書的時候家裡窮,認大哥有飯吃。”
沈弋倒了杯茶給他,抱歉地沖他笑笑。
“現在呢,這所學校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好了點,分好中差三個層次的班級,差班和以前沒什麼變化,好班的學生排頭的兩三個能上州裡讀高中了。”
這一點變化是上上下下很多人努力後的結果了,慢慢來吧,給時間一點時間,在努力變好了。
“别這麼沉悶,當個故事聽聽就過了。”民宿老闆調節氣氛。
如果不來這一趟,沈弋很難想象有這樣的學校存在,他沒法當個故事聽聽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