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雪兒,是一隻家養小精靈。
家養小精靈們和巫師共同生活在魔法世界,但與那些“瓜上人”不同,你們生來矮小、醜陋;他們生活在客廳卧室,你們生活在地下室、雜物間、櫥櫃。
但你,堅信自己生來不凡。
這一點,體現在許多方面,你比同類甚至巫師都更為強大:無論是生活魔法還是輔助類魔法,你都爐火純青;更重要的一點是,你比同類更早地意識到,你現在處于的環境無疑是不堪忍受的。
你隻是勉強忍受着你所工作的家庭的主人黑夫人的差使,你隻能在她揮起鞭子時咬牙承受;比起這些你更不能忍受的是你的同類,克利切,他瘋了。
克利切任勞任怨地工作,因為他的毫無怨言和唯命是從,他顯然比你更會讨主人的歡心;你的不甘心、你的出挑在他看來是大逆不道。
于是,當你“犯錯或“頂嘴”時,他會眼巴巴地為主人奉上鑲着倒刺的鞭子;當你被鞭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時,他甚至會躲在茶幾的蓋簾下偷笑。
你可憐巴巴地趴在地下室怄臭冰冷的石闆上,克利切來給你送藥,這是小主人給的。克利切用誇張的詠歎調贊美道:“主人真好——雪兒你也這樣認為吧?”
你點點頭,任由魔藥被克利切用力的摸在你身上,你聽見他嘀嘀咕咕:“我真是舍不得給你用,家養小妖精就應該像我的母親、你的母親一樣,為主人工作至死——”你扭頭看過去,克利切眼睛狂熱地瞪大,“直到老得幹不動了,被主人砍下頭顱,陳列牆壁上!”
“克利切,你瘋了——”你喃喃道。
你至今都忘不了,年老體衰的母親跪在黑夫人前,畢恭畢敬地向黑夫人呈上了一把砍刀。
那砍刀的刀把鑲紅嵌綠珠光寶氣,但刀片卻烏漆墨黑——黑夫人單手接過刀,她先在母親的脖子上比劃比劃,最後刀高高舉起,重重落下。母親的脖子就像是鐮刀鍘過幹枯的玉米稭稈,輕松又幹脆。
鮮血飛濺,一股落在地上,一股落在你眼前,母親的身體還跪在那裡,但她的頭顱落到了地上。在一片血紅裡,你似乎在母親頭顱的臉上看見了一絲虔誠的微笑……
——這是年幼的你至今繞梁不去的噩夢……你喃喃道,“克利切,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你不是這樣認為的嗎?哦——雪兒,你又想着自由,想着薪水了是嗎?”克利切的眼睛充血,“你才是真正的瘋了,雪兒,像你這樣冥頑不化的家養小精靈不配用主人給的藥水!”
“不用——那就不用好了,”你心裡泛起沉沉的死氣,長聲哀嚎,“讓我去死吧——”
克利切嗤笑一聲,直起身子踢了你一腳,這一腳讓你悶痛,你大口大口吐出了帶着肉塊的鮮血。你眼前的視線開始發黑,意識也開始逐漸渙散。恍惚中,你似乎看見了母親的頭骨沖你微笑。
“住手,克利切。”克利切殷勤地看過去,是小主人。他穿着襯衫和黑色長褲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和克利切遙遙對視了。克利切聽見小主人說,“把魔藥喂給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