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夜晚餐永遠都是一年裡最重要的晚餐，幾乎所有離家的人都會回來團聚，而克洛與狄安娜這種微妙的存在，自克洛九歲起就不被允許參加了。在所有人去宴會廳參加盛大的晚宴時，克洛隻能與母親擠在小小的起居室裡度過。

然而這是克洛一年裡最愛的一天，如果不是需要被強制要求去認識什麼“成熟”男性，她是非常願意回來過聖誕的。

格林格拉斯老宅也算是個不小的莊園，主要是由老宅本身、一片高低起伏的林地組成，還養了一群黇鹿。狄安娜沒有住在老宅裡，而是住在森林邊緣的一棟獨立的小房子裡，據說這是外祖母還在世時建造的獵鹿小屋，現在的小屋更大了一些，是在當年的基礎上被擴建的，小屋前面是一片菜圃，後面則圈養了一些家禽。

克洛幾乎稱得上是雀躍的回到了這裡，她剛剛叩響木門，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就到達了門口，門被吱呀一聲拉開，一雙略微渾濁的灰綠色大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間就蓄起了淚水，“克洛小姐！”

克洛趕緊跪下去擁抱了它，“阿薩，我可太想你了！”

“阿薩也想念小姐！”他開始哭着打嗝了。

克洛在抱他的空隙裡看到了那個溫柔的熟悉身影走了過來，她擡頭，“媽媽！”

阿薩趕緊放開她，克洛沖過去抱住了狄安娜，這下她也想哭了。

狄安娜伸手一下一下的撫着她的長發，“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愛撒嬌。”

“誰愛撒嬌了！”她放開母親，“舅母說你身體不好，我不确定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怎麼樣？”

狄安娜是個高挑的女人，比克洛高出半個頭，身姿挺拔卻纖細，面頰微微凹陷，也依舊美麗蒼白，一頭淡金的長發绾在腦後，幾不可察的摻雜着一些銀絲。

好在不知是不是因為得知女兒要回來了，高興之餘也沒有過多病色。

“我很好？”狄安娜看着女兒焦急的表情，有些不解。

“葛琳達夫人已經很久沒來過了，說實話一年裡她能出現個兩次就不錯了，她一定是在騙克洛小姐！”阿薩叫着補充。

“沒事就好！”她之前心裡也大概有數，隻不過是怕自己不回來的話葛琳達會想辦法難為狄安娜。

母女倆相攜走進起居室，然後在布質的自制沙發上坐了下來，克洛打量着這個小小的空間，這裡其實比海格小屋大不了多少，在剛住進來的時候可謂是風雨飄搖、破舊不堪，别說冬天無法保暖了，甚至會漏雨，隻是多年來在手巧的葛琳達和勤奮的阿薩的努力下，才打理得十分溫馨，大到一塊木闆，小到一顆釘子，都是三人的積攢。

這次因為聖誕的關系，阿薩從林子裡拖來了一截冷杉打扮成了聖誕樹的樣子，也挂了一些紅綠編制的毯子在沙發上，壁爐裡的柴火燒的噼啪作響，躍動着溫暖的火光。

她不禁又抱了一下狄安娜，享受着母親懷裡有些像雪松的香氣，心慢慢靜了下來。

狄安娜今年不過三十四、五歲，天藍色的眸子哪怕到了這個年紀也顯得十分的澄澈和天真，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迹，哪怕經曆了這麼多，早早得就有了絲絲白發，但母親的神色也是積極的、溫和的，克洛從未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麼美，她美的像是最和煦的春光，不會曬傷人、不刺目，隻能感受到她帶來的柔和溫暖。

“狄安娜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克洛贊歎。

“又在胡說了。”狄安娜笑嗔。

“阿薩也是這麼覺得的！”阿薩正在忙着上食物，又連忙補充，“克洛小姐并列第一！”

*

這天晚上克洛過得很愉快，像是緊繃了一個學期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下來，她不必再僞裝着大小姐的舉止言行，用手抓着阿薩烤的香香的紅酒香橙雞和莓果派，他一向了解克洛的口味喜好，一桌子菜種類繁多，又控制了量，不至于三人完全吃不完。

阿薩還不知從哪裡搞來了紅酒——要知道這在她們家可是非常罕見的物資，因為阿薩和狄安娜幾乎過着半農耕生活，食材大多自給自足，每年從老宅分到的東西時有時無，非常不靠譜，這也是克洛小時候吃不飽飯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