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為了我……這麼為難。”克洛繼續着自己的表演，“我本來，也配不上特拉弗斯和羅齊爾先生。”

“有什麼配不上的？你好歹也姓格林格拉斯！”一個格家長輩不滿她的說法，他們是要拿她聯姻的，怎麼可能讓她自降身份。

“我自然感激格林格拉斯對我的養育之恩，但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在座的每一位，都十分清楚，”她悲傷地緩緩搖頭，泫然欲泣，“舅媽為了我考慮，才一直聯系特拉弗斯先生，各位舅舅為了我考慮，今天羅齊爾的諸位才會來到這裡……”

少女蹙着眉，一副恨自己不能報答家人的神色。

此時所有來客都愣了愣，在場的每一位，自然都不是為了她好才有這些行為的，但她已經把這個善良的、為孤女着想的高帽子扣了下來，他們還能不接着不成？

葛琳達多年來練就的臉皮讓她首先接下這一招，“可憐的孩子，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些呢……”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或多或少的開始安慰她。

維森特作為小輩，一直沒有說話，他覺得眼前的景象十分荒謬，他也完全看不懂克洛究竟要做什麼，隻能靜觀其變。

“自從我被外祖父接回格林格拉斯家，一直讓各位舅舅飽受非議，讓格林格拉斯蒙羞，這些年如果不是舅媽幫助，我和母親也活不到現在……”

她言語懇切，内容在物理意義上也是成立的，在座的格家衆人甚至有一瞬間被自己這些年來對她這個污點的容忍和付出給感動了。

是了，她這樣一個身份，能在這裡活到這麼大，都是他們的高擡貴手了，那麼……

為了她，去得罪羅齊爾或者特拉弗斯任何一家，值得嗎？

“為了我，如果今天在場的三家之間有任何兩家交惡，都是在加重我的罪過……”她自責得無以複加，眼神中迸發出某種堅韌。

三家加一個葛琳達聊到這裡，其實心裡已經有數了，聯姻是為了雙方更好，但為了一個私生女的聯姻去得罪另一個純血家族，屬實得不償失。

場面安靜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隻剩了茶杯放回茶盤的聲音。

事已至此，誰都不想先退一步表示放棄這門婚事。

又來了，維森特有種奇妙的既視感，眼前的少女與聖誕節時拒絕他的少女逐漸重疊，緩緩有一層什麼在碎裂，露出更多一些他不認識的她……

“如今我已經快畢業了，不再需要諸位的照料，無法報答舅舅舅媽們對我的無私付出，我今天能為各位做的，就是自請除名，不再是格林格拉斯家的人！”

少女擲地有聲，全場嘩然。

維森特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失聲驚呼，“克洛！”

克洛沒有看他，語氣卑微，“我不再是格林格拉斯家的人，也不會再讓家族蒙羞了，各位也不會再因我交惡……這是我唯一能報答長輩們的方法了。”

一時間落針可聞。

她的舅舅們自然是樂意的，按他們的想法，這個不知真正姓氏的野種，早就該在老格林格拉斯去世時逐出家門，當年他們就反對他把她接回來，隻是實在拗不過而已，如今眼見着聯姻不成，還要得罪别人，還不如将她除名了幹淨。

葛琳達卻是憤怒地想要沖克洛尖叫起來，她排除衆議，把她留在這個家裡，就是為了拿到老頭子留給她的遺産，為了拿她做商品換取自己在格家的地位——她是個青春不再的寡婦，當初就是高嫁了，再嫁人一定沒有格家的财富地位，如果不是克洛的出現，她也許不會選擇現在這條路——她可不是為了養她長大才留她們母女在這裡的！

“我知道，外祖父留給了我和母親一些遺産，我自願把它還給格林格拉斯家，如果舅舅們不反對，我希望還給舅母。”克洛觀察着葛琳達逐漸扭曲的神色，放出了最終大招。

她不能把人逼向絕路，所謂狗急跳牆，所謂窮寇勿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