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身邊幽幽響起紀懷生緊張小心的聲音:“阿瑾可也覺得嫌惡?”
“還好。”宋時瑾下意識道。
見紀懷生又要發作 ,宋時瑾忙補充道:“第一個問題是「還好」,座元識大體顧大局,巧言善辯,精通内務,心思細膩,怎會嫌惡?”
紀懷生有些惱,帶着嗔怪地偏過頭去。
“哪家仙首攤上這樣的座元,那都是累世的福報!”
“當真?”
紀懷生偏着頭,嘟囔一句。
“當真。”
宋時瑾輕咳道。
“這話聽着好怪。”聞言,項天歌皺皺鼻頭。
“聽着不像好話。”禹川評價道。
“反着聽試試呢?”千淮建議道。
聞言,項天歌和禹川來了精神,湊到一處說悄悄話。
“巧言善辯?”
“言語刻薄。”
“精通内務?”
“四肢不勤。”
“心思細膩?”
“小肚雞腸。”
宋時瑾耳朵靈,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頭,方才與項天歌切磋的那名仙士不知從哪又找了身勉強能見人的衣服,雖有些不合身,卻也勉強能穿。
那人直直越過宋時瑾等人所在的座次,便要回自己宗門去。
“欸。”
宋時瑾想了想,還是開口叫住他。
那仙士聽見聲音,就像撞了鬼,跑也不是,回頭也不是。
“我就是好奇。”
宋時瑾見人站住了,自顧自問:“……你們為何對重兵道意見那麼大?”
“既然實力為尊,你們也見着了,她們很強。”
那人愣了愣,似乎也從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遲疑着轉身,遲疑着開口:“自,自是因為并非仙途正統……”
“這可奇了。”宋時瑾道:“上古飛升的大拿中,不少便是修重兵刀斧,更有煉體飛升的真人羅漢,你正的是哪門子統?”
“重兵體術不過是我們清虛道派練劍時築基的偏門,分出去竟成了一方顯學,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你從哪聽的這些有的沒的?”宋時瑾聞言也愣了一下,道:“各家仙法起源不都是上古戰場遺迹麼?”
“自是他們仙門自己寫的那些陳腔濫調呀,怕是恨不得說天下宗門廟觀都是從他們家分出去的。”
一道清越溫和的聲音遙遙傳來,宋時瑾循聲望去,一身着金紋禮服的俊美男子在侍從的簇擁下拾級而上,不緊不慢邁入正殿。
衆人恍若未聞,隻紛紛起身招呼行禮。
逼音成線,隻單說給浮望禅院衆人聽。
司九善。
“你也聽到了?”項天歌拍了拍身邊的禹川。
“嗯。”禹川點點頭。
宋時瑾凝眉。
自己從論道大典揚名天下的時候,宗門廟觀間還沒有司九善這麼一号人。
短短五六年,王府提督,仙門首座。
從那日廣元府的佛偈,到今日分散給多人的逼音成線,這位提督大人的修為連自己都沒辦法準确估計。
是個相當麻煩的人物。
宋時瑾如是判斷。
“晏明王府提督司九善,敬賀殿下千秋之喜。”
殿中,司九善妥善地行過禮,周全些場面話,情感真摯地表達了因故不能親自前來賀壽的晏明王肖鳳舒是多麼遺憾,晏明王府是多麼在意這場壽宴。
哄得肖堯開心得不行,連連吩咐人帶東西給司九善,教他帶回去給肖鳳舒。
宋時瑾眨眨眼睛,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疏忽了什麼事。
“壽禮。”宋時瑾眨眨眼睛,忽道:“我們有準備壽禮麼?”
千淮不以為然,自是一早便沒打算送東西給肖家。
紀懷生滿臉的無所謂。
項天歌同禹川不太熟悉這些人情往來,也不會想着準備。
而宋時瑾自打一開始便隻記着時南的事兒。
宋時瑾看着幾人心虛地紛紛低下頭去,忍不住掩面。
真是太失禮了!
“……有沒有可能,懷生同這個哥哥關系不錯?”
走投無路之下,宋時瑾甚至生出了“讓紀懷生這個好弟弟穿得鮮亮些去給壽星公唱個歌跳個舞”之類的想法。
實在不行,誦詩一首也行。
《我的王爺兄長》。
“雖說病急也不能亂投醫。”千淮想了想那個場面就覺得熱鬧,拱火道:“但我看這主意好,定是獨一份兒的。”
衆人湊在一起耳語一番,大緻是在讨論“喊紀懷生上前賀壽到底算是祝福還是詛咒,會不會被降罪”之類的事情。
雖然一直都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命格面相兇險孤獨雲雲,但那也是在面對或憐憫或可惜的陌生目光時拿來嘲諷旁人的。
這樣屢屢被取笑開涮還是頭一回,紀懷生黑着臉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就那樣有些幽怨地望向宋時瑾。
“……阿瑾。”
宋時瑾聽不太出來門道,但還是覺得那道聲音拐了好幾個彎兒。
甜絲絲,陰森森。
“咳。”宋時瑾虛握着拳頭放在唇邊,道:“玩笑話,不會真喊你上去。”
紀懷生眼波一轉,正要開口。
同時,殿中一陣洪鐘嗡鳴,淹沒鼎沸人聲。
“是不是要開宴了?”千淮道:“也是時候了,不然天歌要餓暈過去了。”
“不對。”
項天歌此時的注意卻不在酒菜上,她皺眉望向定甯王身側的一處席位。
空空如也。
在熱鬧的殿中猛然空出一塊,紮眼得很。
“元甫宗沒到啊。”
正說着,府門外傳來一聲大笑。
“老頭子來遲了!自罰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