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果真富饒。”
不怎麼标準的官話,卻并不影響交流。
“贈與大人可好?”
那白衣人不甚在意地笑笑,将燈放在小幾上,平常道:“難得合眼緣。”
“不。”那首領搖了搖頭,遙遙望向定甯關的方向。
“你們中原話怎麼說的——搖尾乞憐。”
那首領咧了咧嘴,堅定道:“與其等着人送,不如自己搶來,一勞永逸。”
“大人宏圖,在下敬服。”
“行了。”那首領揮揮手:“說正事罷。”
那白衣人聞言,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匣子,起身呈上去。
“肖堯應當是察覺了,今年耍了些心眼。”首領眯起眼睛:“不高明,隻是煩人。”
白衣人頗為認同,點點頭道:“是,如此一來,明日事發,關内的仙人們未必肯幫忙,于戰力可是大損失。”
“這個,是真的麼?”
“大人放心。”白衣人輕聲道:“這份,一定是真的。”
“是麼。”
首領打開手中圖卷。
“明日天明,一見分曉。”
———
翌日一早,定甯王府正殿。
天不亮的時候,便有侍從來拖着肖堯梳洗穿戴,端坐在正殿上。
“代本王問宗主好!懷文,把回禮裝車了麼?”
“多多往來!多多往來!時南,把東西拿來!”
“年末論道大典,期待諸位一展風采!”
迎來送往,忙得夠嗆。
宋時瑾一行人起得晚些,待千淮也收拾好,便上了正殿辭行。
正趕上肖懷文剛送走一個辭行的宗門,拎着衣擺自台階上來。
瞧見宋時瑾一行人,肖懷文愣了愣,後迅速紅了臉。
昨日一時沖動,似乎說了很蠢的話,昨日夜裡翻來覆去臊得慌睡不着,隻盼今日遇不上才好。
宋時瑾眨眨眼,不着痕迹地扯了扯紀懷生的衣袖。
……
見沒反應,宋時瑾又伸手,再次扯了扯。
“告辭了。”
紀懷生有些不情不願,極其勉強地開口。
“噢……”肖懷文愣愣地瞧着他,不明白意思,點頭應聲後就要去同項天歌打招呼。
“咳咳。”
身後,宋時瑾将拳頭抵在唇邊輕聲咳嗽。
“……晏州見。”
極輕的一聲言語。
肖懷文原本背對着紀懷生,正要開口與項天歌說話。
“天歌,不再多留……”
似乎聽見了什麼,卻又更覺得是幻覺。
沒說完的話生生被咽回肚子裡,肖懷文不可置信地僵直了身子,僵硬地扭頭。
“什麼?”
可紀懷生卻偏過頭去輕哼一聲,扭頭走了。
“他說,晏州見。”宋時瑾擡腳跟上,轉頭笑眯眯地沖肖懷文道:“論道大典呀。”
啪嗒。
眼眶一熱,還未來得及反應,豆大的淚珠便已砸在地上。
項天歌莞爾,伸手去拍了拍肖懷文的後背,調侃道:“這般舍不得呀?”
前頭,見宋時瑾跟過來,紀懷生放慢腳步,保持落後宋時瑾一步的位置。
宋時瑾悠悠把手背在身後,笑道:“真是了不得呀。”
“阿瑾笑話我。”
“沒有,不是笑話。”宋時瑾道:“當真了不起。”
說話間,一行人站到了肖堯面前。
肖堯身後,是不知為何神色很不自在,透着緊張的時南。
身後兩步,是原先的禁衛統領。
項天歌愣了愣,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肖堯瞧了瞧宋時瑾一行人,有些疑惑肖懷文為何眼眶通紅,卻也沒有當場細問,隻笑着同宋時瑾道:“昨兒才赢了王府,不再打幾場,捧個魁首回去?”
“不了。”宋時瑾笑着搖頭:“殿下擡舉,本也隻是湊個熱鬧。”
你來我往的客套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宋時瑾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肖堯身後的時南身上。
緊張、不安、恐懼。
想了想,宋時瑾還是問道:“這位……幕僚,身子不爽利麼?”
聞言,時南卻吓了一跳般。
看得宋時瑾又是一陣皺眉。
時南平日裡是個軟弱龜縮的人,可哪裡就膽小到這個地步。
自從前兩日明白他的計劃,宋時瑾便不再打算摻合定甯關的事,自取滅亡的事兒,她隻需等待便好。
可如今……
這時候,天邊遙遙一聲悠長古樸的晨鐘。
項天羽正呵欠連天地跟在項人傑身後打算上前殿問安。
陸空霜帶着夏麒安站在王府正門口,等着即将出來的宋時瑾。
長贊晨功結束,收勢回神,重錘落地,伸手擦去額頭的薄汗。
“嗚——嗚——嗚——嗚——”
急切得近乎哀叫的角聲驟然響徹,打斷了數十年如一日不曾間斷的悠長衆生。
落在衆人耳中,無異于平地一聲雷響。
項天歌在第一聲号角中便猛地擡起頭。
待四聲落下,她閉了閉眼。
“敵襲。”
再睜開眼,項天歌神情嚴肅鄭重,沉聲道。
“殿下!殿下!!!”
下一刻,有一官兵縱馬直沖,一路竟直直越過校場。
連滾帶爬上了台階,顧不得衆多廟觀仙首在場,那官兵凄厲驚恐的哭嚎着。
“殿下!殿下!北境人,北境人打過來了!!!”
“你說什麼?!”
聞言,肖堯有些不可置信道:“從哪兒打?!”
說着,肖堯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危險地眯起眼睛,緩緩掃視着殿中一衆仙門修士。
“北關口!是北關口!小的便是北關口的戍衛!”
宋時瑾注意到,肖堯身後,時南閉上了眼睛。
北關口。
三字一出,肖堯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殿中衆人卻炸開了鍋。
“北關口?北境人不是一向從西面來犯嗎?!”
“是東北角吧?離糧倉最近啊!”
“胡說什麼?糧倉不是在西面嗎?!”
殿中,幾個定甯王府屬地的宗門弟子紛紛摸不着頭腦地争吵着。
有其餘兩座王府屬地宗門的仙士明白過來,登時神色不善地望向高台上的肖堯,目光帶着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