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的,也沒力氣按響床邊的鈴,隻覺得雖然意識醒了,可全身卻動不了一絲一毫,像被什麼重物壓住了似的。
等她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發現自己站在了醫院住院部外的大草坪上。她左右張望着,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外頭依舊下着毛毛雨,天色尚且漆黑,顯然現在并不是散步的好時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不對,其實有一個人。
在通往草地中央的小徑上,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在雨中漫步。他戴着頂相當不襯他的黑色太陽帽,手上拿着個小冊子,漫步向常喜樂走來。
“叫什麼名字?”
熟悉的問題,冰冷的公事公辦的語調。
常喜樂努力眨着眼,想看清楚他的相貌,然而帽檐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她隻能看見他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這人納罕道:“是你?”
是你?
這一句話包含的情緒十分耐人尋味。
難道他曾經在哪見過她不成?
常喜樂覺得頭痛不止。
“今天的事情和你有關?”那人繼續追問,“為什麼她們還活着?”
他今天的目标其實并不是面前這女子,然而他在整個醫院轉了一圈,都沒找到那兩個在冊子上陳列的,理應遊蕩在此處的亡魂。
“我不知道!”常喜樂并不是膽小的人,然而此刻她卻從這人身上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威脅之意。她有些緊張地後退了一步,不慎跌坐在地上。
一瞬間大雨傾盆,那些雨滴穿過她的身體落在草地上,她隻覺得全身冷得發抖。常喜樂仰頭,望着這男人,她緊盯着他隐藏在帽檐陰影下的面龐——那雙冰冷的眼睛就藏在這陰影裡。
“不要和他對視。”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面前這男人卻沒有動作,他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
常喜樂沒再試着看清眼前這陌生人的模樣。那溫柔的聲音繼續在她耳邊叮囑道:“低頭,閉眼,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噩夢。”
低頭,閉眼。
那黑衣男人就眼看着跌坐在面前的姑娘再次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裡。
“啧。”他歎了口氣。
“真的不想再加班了……”
等到常喜樂再有意識時,她已經回到了溫暖的被窩裡。
窗外下着大雨,這磅礴的雨聲讓人仿佛感受到了驟降的溫度與寒涼的天氣。常喜樂身上沒有沾上一滴雨,然而她發着高燒,卻反而打起了冷顫。她微微顫抖着,不斷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媽媽、爸爸……
這時候,卻感覺有溫暖的東西輕輕蹭過她的臉頰。她吃力地慢慢睜開眼,才看到一隻雪白的小貓卧在她枕邊。
小貓默默舐去常喜樂滴挂在眼角的淚水。
臭小貓,搶了東西還知道回來看我呀?
常喜樂白天的怨氣不知不覺就消散了,此時此刻,她的确最最需要陪伴。不是隔着手機屏幕的遙遠的問候,而是觸手可及的溫熱體溫,讓她知道,一切隻不過是噩夢一場,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些吃力地擡起手,想要摸摸小貓毛茸茸的腦袋,然而因為沒有力氣,最後隻是有些無力地将手掌蓋在它的頭頂。
“好小貓,原諒你了……”常喜樂與小貓對視,外面的大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露出皎皎的圓月。是了,今天是中秋來着,爸爸媽媽傍晚還給她打了視頻電話祝節日快樂。隻是外頭一直下着雨,看不見圓月,才老讓她忘了這事。
在月光照耀下,常喜樂望進小貓湖藍色的眼睛,它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
“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呀……”常喜樂沉沉睡了過去,隻留下這句喃喃呓語。
等到她再醒來,是被夜間查房護士的說話聲驚醒。
“怎麼發燒了?”溫柔的護士姐姐輕聲自言自語着。
等到護士姐姐妥帖地為她檢查完身體,頭頂着清涼貼,常喜樂又睡着了。
這次,一夜無夢。
而在她枕邊,那個精美的荷包已經妥善地被放在了她伸手可得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