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海裡還回蕩着許護士剛才說的話。
“戴小姐昨晚生命垂危,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呢。”
怎麼會這樣呢?常喜樂隔着玻璃看着戴山雁躺在病床上。原本秀美的女子現在卻虛弱地宛如一張薄紙。她前幾天送的向日葵還被常喜樂妥善地養在宿舍的花瓶裡,蓬勃地綻放着呢。常喜樂默了默,從懷裡拿出小姨給的那個绛紫色荷包,鄭重地請許護士代為轉交。
小姨說過,這荷包能保平安。那一天拿上荷包後,她的身體就痊愈了,因此常喜樂衷心希望希望戴山雁也能夠挺過去。
她坐在草坪中央的石椅上,懷裡還捧着方才特意買的鮮花。
然而,這鮮花卻不知何時才能送出去了。
“你在幹嘛呀?”
陌生的有如孩童般的姑娘音調在身邊響起,常喜樂愣了愣,有瞬間還以為是徐婉佳在逗她說話。她猛地擡起頭四下望了望,才發覺聲源似乎在自己的腳邊。
她低頭看去,就見到“陛下”站在自己的腳邊,繞着她的小腿轉圈。常喜樂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頭頂,小白貓仰起頭,舔了舔她的手心。
現在,她甚至不為能聽懂貓說話而受驚吓了。因為她真的很需要和誰說說話,不管和誰,不管說什麼都好。
然後“陛下”又喵喵叫了幾聲。
這幾句話常喜樂也聽懂了。
它說:“能不能把那個紫色的小包給我呀,求求你啦!”
紫色小包?常喜樂疑惑了一會兒後悟了,說的是上次被它搶走的那個荷包。
“你不是已經還給我了嗎?怎麼又要搶。”常喜樂失笑,她在身上摸了摸,才想起來小姨給她的那個錦囊已經被她贈給了戴山雁。
她彎下腰摸了摸“陛下”的腦袋,輕聲說:“荷包不在我身上噢,我把它送給更需要的人啦。你可不許再去搶啦……咦?”
她和仰着頭的小白貓對視着,有些不确定地問:“你的眼睛是黑色的嗎?我怎麼記得……”
那天晚上,在月光下卧在她身邊的分明是隻藍眼小貓,難道是她病糊塗了,才記錯了嗎?
小貓隻繞着她打轉,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陛下。”常喜樂抿着嘴,突然說,“我好難過。”
“下雨啦!下雨啦!”有幾滴水落下了小貓的頭上,它擡頭望了望,撒腿跑開了,臨走還叫嚷着,“我讨厭下雨!”
常喜樂伸手揩掉了臉頰上的淚水,沒忍住笑罵了一聲:“笨貓。”
然而話音剛落,卻真有細細密密的雨點先後了打在她身上。周圍散步的病人或者醫生先後跑進了樓内避雨,常喜樂卻依舊坐在原地。
她坐在原地,垂着眼,任由自己的眼睫、頭發都被雨水打濕,卻不為所動。
過了會,頭頂的雨突然停了下來。
耳邊依然有雨聲磅礴,她擡眼,見半米外還是大雨傾盆,雨并沒有停。
于是她擡起頭,才看見石椅後面站着個男人,他舉着把傘撐在常喜樂的頭頂,而他自己的身體則有大半在雨幕中逐漸被打濕。
他的眼睛是湖藍色,此刻和常喜樂對視,看起來深不可測。
“……你怎麼才來呀?”常喜樂問。
安平沒說話。過了一會,他擡起手慢慢擦去常喜樂臉頰上的水珠。這水珠像斷了線似的怎麼擦也擦不完。因為那并非雨水,而是常喜樂的眼淚。
“對不起。”他說,“我來晚了。”
安平在醫院一樓的便利店買了毛巾來,一邊拆開包裝,一邊走向坐在椅子上的常喜樂。
他默默地給她擦拭着頭發,而他自己的發尖還不時在往下滴水。
常喜樂回過神來,從他手中接過另一條毛巾,淡淡道:“彎腰,低頭。”
安平乖乖地低下頭,常喜樂把毛巾覆在他白色的頭發上,點按着把上面吸附的雨水吸走。一開始還一切正常,過了會她似乎心中有氣,力道慢慢加重,最後幹脆來回搓了搓,把安平的頭發揉得一團亂。
他平常最讨厭淋雨,也最讨厭頭發被弄亂了。
安平擡起頭,眸光微閃,有些委屈地看向她,然而卻難得什麼也沒有說。
常喜樂問:“你這些天都去哪了?”
安平又拿起毛巾繼續為她擦幹頭發,誠實道:“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廢話嘛。
“什麼事?”常喜樂追問。
一向對她予取予求的安平卻難得拒絕了回答:“我不能告訴你。”
常喜樂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