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真真輕車就熟地拉開門,再次來到廚房,聽到碗盤摔碎的聲音,回房間取餐盤。
偷到手的小紙條上,内容并沒有發生變化:
【飲食注意事項:女兒不愛吃鹹菜。】
不愛吃鹹菜,就不吃鹹菜。腦海中殘存着吃掉鹹菜的記憶,這是一條死路。
一個家庭恐怖故事突然出現在腦海裡:你愛吃蘋果,你媽卻買了一車梨給你,并向所有人宣稱她有多麼愛你。
過去的記憶閘門轟然大開,隐秘的黑暗如堅冰般刺穿肺腑。
下着雪的清晨,小雲真真牙齒打着顫,央求媽媽給她換回厚棉襖。媽媽目光如堅冰,說穿得漂亮人家才能看得起。
初中考試,學校要求買一本指定的數學參考書。媽媽買回來的,卻是另外一本,理由是她覺得這本更好。
因為沒有參考書,雲真真在教室最後一排罰站。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她反複思考着一個問題。
媽媽到底愛不愛我?媽媽到底愛不愛我?媽媽……
彼時彼刻,脊背滲進的涼意傳到當下,雲真真顫抖着端起餐盤,把鹹菜倒入口中。
愛的東西永遠得不到,不愛的東西強制愛。這樣你會快樂吧?!
鹹菜的味道鹹澀苦楚,哽在喉頭,和眼淚相同。
吃光鹹菜的餐盤遞了出去,媽媽眼中毫無笑意,嘴巴卻大大咧開:“好女兒,真懂事!我把雜碎丸子盛好,你快去拿給爸爸,聽媽媽的話!”
廚房裡腥臭的氣息似乎更加濃郁,剛一走進去,那股濃稠的鐵鏽腐臭像有了實體,沿着鼻腔往顱頂生鑽。
案闆上鋪滿血肉模糊的雜碎,層層堆積,粘稠腥膩,血肉組成的瀑布一直溢到案闆以外。
幾塊記憶碎片閃過,迅速對比之後,雲真真确認,“雜碎”似乎比之前多了不少。
這些雜碎……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不随着遊戲重置?
媽媽将刀橫插入雜碎之中,連血帶油一同舀起,蓋在雲真真吃過的餐盤裡:“快拿去給爸爸,讓爸爸吃下去,聽媽媽的話!如果慢了一點,我們娘倆又沒有好日子過了!”
如果沒猜錯,當前的任務是【讓爸爸吃下這盤不知名物體】。
雲真真屏住氣,一路小跑到客廳,“呯”一聲把餐盤丢在桌子上。
正在破口大罵的爸爸愣住一下,按照之前的劇情發展,将桌上最後一隻酒杯掃向雲真真。
依靠記憶碎片,雲真真輕輕一閃,躲了過去。
她轉守為攻,一記重拳錘在桌子上,餐盤随之搖晃起來:“有飯就好好吃,大呼小叫幹什麼?”
“這是人吃的飯嗎?你媽就是想讓我死,你們母女倆都恨不得讓我早點死!”爸爸咆哮着,用筷子在雜碎肉泥中粗暴翻攪着,最後夾出一個硬物,怼到雲真真面前。
雲真真拿過硬物觀察:半月形,青白色。
像是……指甲。
難道這裡還有其他玩家?又或者……
來不及細想,爸爸又開始新一輪的發狂。
他似乎有被害妄想症,不斷重複着“迫害我”“監控我”之類的話,順手又将桌上那盤血肉模糊的東西掃向地下。
雲真真眼疾手快,在餐盤落地之前一把抱住,盤中的雜碎粘在衣服上,留下一片鮮紅。
稀爛的肉泥之中,有一截細長條狀物體的材質似乎與衆不同。
接觸到它的瞬間,雲真真仿佛觸了電。
柔軟而細膩的進口絨布,包裹着堅硬又有韌性細鐵絲。
是絨布彼岸花。媽媽留給自己的唯一一件東西。
雲真真的情緒如海嘯般洶湧來襲,腦海中泛起一片猩紅,暴走殺人的沖動驅動着四肢。
最後一絲理智在大潮的沖刷下搖搖欲墜,她不斷想象巨蟹座的對宮——摩羯座特質。
情緒的大潮褪盡,貧瘠的土地露出之時,雲真真已是滿頭大汗,像經曆了一場世紀大戰。
終于重新奪回身體控制權時,她顫抖着将手伸進褲子口袋:絨布彼岸花安靜地躺在那裡。
“你說得沒錯。”雲真真盯着爸爸,“這些東西,的确不能吃。”
爸爸突然掩面而泣,哽咽起來:“女兒,媽媽總是讓你聽她的話,你也一直照做。時至今日,你……終于……清醒了。”
雲真真剛想開口細問,猛然注意到餐桌上移動的陰影越來越濃。
那顯然是一把是菜刀的形狀。
雲真真迅速轉過身,媽媽猙獰的臉映入瞳孔,高高舉起的菜刀重重落下。
咚!!!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