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見對方隻是随口一說，季抒便不再追問。

“噔噔”的敲門聲響起，季抒放下餐具，看向通訊界面，“有什麼事可以随時聯系我，我這邊有點事先挂了。”

江宥點點頭表示沒意見，讓季抒先挂斷了通訊。

“進。”

陸森拿着一堆報告走了進來，“下面的人管控住了污染的區域，遏制了繼續蔓延擴大的趨勢。”

所幸這次有問題的廢水被發現的很快。因為季抒之前和世家合作，升級了廢水監管的相關設備，并且還增添了一些設施，及時識别了出現在廢水裡的特殊污染物。

“實驗室那邊也針對這種特殊污染物，更新升級了淨化裝置和淨化劑，不過……”

季抒擡眸看了眼他，“不過什麼。”

陸森抿着唇，緩緩開口，“由于更新的淨化劑性能優化，需要的材料也更特殊，且需要的淨化劑量很大，我們這邊有一種稀缺材料的存量不夠。需要跟蕭家……”

季抒眉輕輕一挑：“蕭家？”

蕭家有一個主要業務就是交易試劑材料，資源豐富。但季抒跟蕭家人交往很少。因為蕭家現在主要在D星，不在中央行星。

陸森：“是的。”

季抒看了眼終端，半響開口，“等會兒我處理完那些工廠。6點，我去一趟D星。”

“那些工廠的人多久到？”

“還有半個小時。”

工廠的人如期而至，雖然他們咬着說自己沒有排放超标的廢水，所有指數都已達标，死活不願意妥協簽協議。可季抒讓他們來，他們也不敢不來，且不敢遲到。

坐在會議室，分針緩緩停在“6”這個位置。與此同時，“吱呀”一聲會議室的門被打開，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看向從門口走進來的人，靴子的聲音一步步地穩穩落在每一個人的心上，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氣氛變得壓抑了起來。

黑發柔順地盤在腦後，黑眸深邃，小巧精緻的五官，像個不問世事的單純少女，具有強烈欺騙性的外貌，衆人卻不敢被她的外表所欺騙，她身上透着屬于上位者的威儀氣場。

季抒漫不經心地掃過在場的衆人，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慢條斯理地在主位坐下，随後反應慢了半拍似地，溫聲細語說了句，“大家怎麼都站着，快請坐。”

季抒态度溫和又平靜，氣氛像是終于找到一絲縫隙喘氣，衆人無聲松了口氣，互相看了下眼色方才慢慢坐下。

全部人坐下後，季抒才不緊不慢開口，“想必各位也知道今天請你們過來的原因。”

一個坐的靠前，擁着啤酒肚的男人馬上笑着說，“當然。可季執，您也知道，我們大家真的沒有排放什麼污染指數超标的廢水………”

之前所有相關證據早已給那些廠主看，他們紛紛不認，還拿出之前通過排污檢驗的認證，繼續排放。由于認證的事屬于聯盟官方，隻要有這個合格認證，季抒他們就不能強行制止對方排水行為，隻能盡量幹預它的擴散區域。除非上報中央星際聯盟，聯盟再派專人下來重新檢測，等程序走完，審批下來，時間已經太遲。且一旦聯盟派高級星官來，這件事就不會被輕易翻篇，工廠一定會被上面徹查一遍，出問題也全是季家監管不力，季家會因此受到不小影響。

季抒專注地盯着說話的人，笑着沒開口。那人原以為季抒認同自己的看法，卻在季抒長久的凝視下，他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一直喋喋不休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閉上。

“說完了嗎？季抒眨了下眼。

那人喉結微微滾動，遲疑地點了下頭。

季抒笑了笑，忽然問了句：“派對上的東西好吃嗎？”

幾個工廠主臉色微變，互相對視了一眼。最開始說話的人，僵笑着說，“您這是什麼意思？”

季抒瞧見幾人模樣，恥笑了一聲，沒回答。

這時，陸森拿着一個透明容器走上前，放在桌子中央。同時，用特殊的激光筆一照，每個人都能清晰看見灌滿液體的容器裡爬着熒綠的像蟲子一樣的東西，讓人瞧了頭皮止不住的發麻。

季抒輕飄飄地說，“這是經過正常程序處理後的在你們排放區域收集的廢水。”

“既然說我冤枉你們了，那你們工廠以後生産再利用的水就用這些吧。就從明天開始。”季抒笑意不減，卻像一把刀狠狠地紮進了幾個人的心裡。

幾個工廠代表沒有人沒聽說過季抒的手段，他們相信她真得會這麼做，“這……”

季抒準備站起身似要離開：“既然大家都沒……”

坐在啤酒肚男旁邊的另一位身材有些瘦弱的廠主忽然開口，焦急地叫住了季抒，“季執！請稍等，我覺得這件事我們還可以再商量商量。”

季抒慢悠悠地坐直身體，輕輕往前，似笑非笑地說，“商量什麼？”忽然，她語氣一轉，“商量，怎麼翻倍别人給你們的好處？還是因為你們危害星球公民安全送你們全部上聯盟法庭？”

“你們知道這些有問題的廢水如果真的沒被及時發現，進入正常城市用水循環會對多少人的生命造成威脅嗎？”季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衆人明顯感受到了來自她的怒火，“你不想活，可以。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拿别人的性命開玩笑。”

被凝視着的幾個人有些僵硬地屏住呼吸。之前叫他們辦事的人在派對那晚跟他們明明說的是，等上面人發現這件事的時候肯定晚了，擴散速度會很快，擴散區域一大，隻要拿着認證書咬死說不是自己放的就不會有事。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會變出這麼惡心的東西在水裡，他們隻負責倒了一點試劑在裡面，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種模樣。

有個人有些底氣不足地做最後的掙紮，“你你你，憑什麼說我們危害星球公民安全，我們沒有排放不合格的廢水。”

季抒看了眼頂端的時間顯示器，沉下臉，“各位，這是我給的最後機會。如果你們不信，我會直接把證據轉送給聯盟法庭。各位都是有家室的人，自己考慮清楚。我的時間有限，給你們3分鐘做決定。現在還來得及。”話音落下同時，幾個廠主的面前都多出了一份早已看過的協議。

指針機械地轉動，會議室靜得隻聽見滴答滴答的聲音，一點點地拉扯着廠主們的心。

紙頁翻動的聲音最後打破沉寂，季抒轉動着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她的好哥哥和好弟弟，根本沒想過這些工廠人的死活，說一些假話許下一些蠅頭小利就随便利用欺弄這些人，當然，也更沒想過居住在這顆星球的公民，隻要最後能利用他們達到目的。

人的性命，薄如一張紙，在他們的手裡可以被輕易揉搓，甚至撕毀。

星艦穩穩落在D星降落區，D星尤以其浪漫和優雅著稱，蜿蜒的溪流從古老而精緻的建築中緩緩流過，巨大的雪白琉璃蝴蝶高懸在最高建築上方，作為D星的标志。這裡的天幾乎常是橙粉色，像是微醺的落日把自己所有的餘生都交付在此。街頭随處可見的便是慵懶的咖啡館，閑坐的路人，一排排永不凋謝的桔梗花追逐着盤旋的風。

由于D星分屬于其他世家管轄的區域，季抒他們不屬于這片區的公民，其他随行人員需要出示通行證，季抒隻需要掃個臉即可。

“季抒執行官您好，歡迎來到D星。”站在入關口的檢查人員微笑着歡迎。

季抒點點頭。忽然想起剛剛在星艦上，收到了因為有事于是跟自己聯系的江宥的通訊。他們之前從S星來中央行星肯定也需要通行證，S星的人是怎麼辦的通行證呢？

走出檢查廳，蕭家的人已經在外等候，看見季抒一行人出來，連忙迎上去，“季執，D星歡迎您。”

季抒挂上标志的微笑，“您們好。”

時間緊迫，季抒也沒跟對方多寒暄，迅速坐上懸浮車前往交談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