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覺有人在戳她的臉,周拾秋艱難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一雙眼睛,與夢中出現的那雙重疊到一起,她迷迷糊糊地呢喃道:“你還沒死?”
随即,周拾秋的額頭就遭到一記爆栗。
庾林不客氣地回了句:“讓你失望了?”
周拾秋猛地從沙發上坐起,終于從迷茫中清醒過來,想起自己還在庾林的辦公室。
此時房門敞開着,門邊還站着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是楚君,他臉上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卓女士到了,趕緊起來。”
在庾林的命令聲中,周拾秋順從地站起身,一邊整理着衣服,一邊讓庾林幫忙看看她頭發亂沒亂。
庾林一臉不情願,可手還是自覺地擡起,幫周拾秋将淩亂的發絲捋到合适的位置。
周拾秋看着眼前的庾林,不免又想起了剛才夢境中的人,那身仿佛在勾引她的打扮,實在讓她難為情。
她反複在心裡默念:“夢是夢,人是人,夢裡不是他。”
強裝鎮定等到收拾完畢,周拾秋急忙遠離庾林朝門外走去,這時才發現門邊的楚君正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不過隻是一瞬間,因為庾林一轉身,楚君立馬低下了頭,一邊伸手指引着方向,一邊走到前面帶路。
三人坐電梯抵達了三樓,在307實驗室的門外見到了春風滿面的卓女士。
周拾秋很懂事地趕在卓女士迎向庾林前,穩住了卓女士,一邊向對方表達着歡迎之情,一邊将人往實驗室裡請,完美地擋在庾林和卓女士之間。
實驗室被透明玻璃分割成兩半,一道厚重的門将兩個區域連接在一起。
門外是觀看區,擺放着一排座椅,正對着玻璃内的空間。
門内是操作區,四周放着精密儀器,徹底超出了周拾秋的認知領域。
操作區正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展示台,展示台上正擺放着一攤破爛。表面像人體皮膚一樣的材料已經脫落,露出裡面金屬質地,勉強能分辨出四肢和軀幹,至于原來是什麼模樣,周拾秋完全想象不出來。
展示台四周被金屬框架圍繞,框架上鑲嵌着透明玻璃,形成了一個密閉空間。
頂部一直連接到天花闆,而天花闆上倒挂着一台機器,仿佛一隻金屬的大蜘蛛。
卓女士落座後,楚君急忙上前,将一份文件遞到卓女士面前,細緻地向卓女士介紹着整個流程,包括展示台上具體有那些部件。
随後,楚君示意操作區的操作人員,将一個手掌大小的透明盒子帶到了卓女士面前,一塊黑色的芯片正躺在裡面。
“這就是記憶芯片,應您的要求,從取出後就一直封存到現在,還沒有人查看過裡面的内容。如果您确定不需要了,我們将與仿生殘體一起進行銷毀。”
卓女士看到芯片的瞬間有些失神,可很快她又恢複常态,欣然選擇了銷毀。
楚君對照着流程,逐一向卓女士解釋并确認所有細節後,将一支筆遞給卓女士,讓其在文件上簽字。
在收到卓女士的簽字文件後,操作人員便拿着芯片回到了操作區。
将芯片放入密閉艙後,銷毀作業便正式開始了。
密閉艙的天花闆上,那個如同蜘蛛一樣的機器從無數觸手中射出激光,将展示台上的仿生殘體燒成了一灘鐵水。
坐在觀看區的衆人目睹了整個過程。
其實周拾秋很難想象理想者對于仿生人懷着怎樣的感情。
卓女士以自己死去兒子為原型定制了仿生人,最後又親手将其銷毀,不知會不會有一種親手送走兒子的感覺呢?
還是說,真就如庾林所說,在卓女士看來,不過是一件不滿意的商品被銷毀了呢?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觀看區裡的其他人。
這裡除了她,全是理想者,而他們臉上的表情無一例外,都很平靜,就像在看一場沒什麼意思的表演,不驚不喜,不悲不哀。
庾林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頭與她對視,她慌張地轉移視線,假裝無事發生。
等到銷毀作業結束,卓女士告辭離開,庾林表示晚些時候會将方案發給卓女士。
剩下的時間,庾林一直忙于工作,而周拾秋的任務則是守在他身旁,時刻注意不要讓女職員靠近。
這工作對她來說挺枯燥,可一想到自己如果消極怠工,會失去還清債務的機會,她便卯足勁做好這個保镖工作。
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十點,庾林将方案發給楚君,讓他轉發給卓女士确認。
等拿到卓女士簽署的同意書後,公司便可以安排工程師按照最新的設計方案投入生産。
楚君看了眼新拿到的數據,卻有些犯難。
他猶豫了半晌,終是開口問道:“總監,您确定要廢除所有問卷反饋的數據嗎?這還是卓女士的兒子嗎?她如果又否決了怎麼辦……”
庾林隻是用不容置疑的低沉聲音命令道:“發給她。”
随後,庾林沖周拾秋招了招手,離開了公司,隻留下楚君在原地淩亂。
周拾秋拖着疲倦的身子坐到了駕駛位上,沒有立即開車,而是好奇地問:“你一出馬就能輕松解決的案子,為啥一開始要百般推辭呢?”
“我幹嘛要替别人收拾爛攤子?”庾林刻薄地回答。
“那你的解決方案與其他人究竟哪裡不一樣?”
周拾秋終于問出了一直好奇的問題。
庾林卻不正經地調侃:“你幹嘛對這感興趣?怎麼?想偷師到态宇應聘?”
“我對上班沒有興趣!隻是一直跟着你,感覺你也沒問什麼有營養的問題……”
“讓你聽到沒營養的話,真是委屈你了。”
庾林一邊說着,一邊往前探着身子,将周拾秋推回座椅上坐好,又從她身前一把拉過安全帶,将她穩穩扣在了座椅上,“回家,我累了。”
一如既往沒得到答案,周拾秋氣鼓鼓地撅起了嘴,斜睨着庾林,并沒依言發動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