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出了什麼緊急的事,庾林平時絕不會主動聯系,而且事情一定不是簡單的委托,否則他直接發布任務就行,何必問她睡沒睡?
經過嚴密的推理,周拾秋估計自己又惹上什麼大麻煩了。
“我又被進研所懷疑了?”周拾秋緊張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随後聲音略顯疑惑地反問:“你又偷偷做了什麼壞事嗎?”
相互詢問仿佛不同頻,周拾秋越來越懵,從庾林不緊不慢的說話狀态,聽不出危險的氣息,于是焦急催促道:“大晚上,你能不能别吓唬人,到底什麼事?我還沒睡呢,清醒得很,倒是你,怎麼奇奇怪怪的?”
庾林:“怎麼這麼大脾氣?還在愁鄭常新的事?”
周拾秋:“别提了,那家夥不接電話,我就是想到對付他的辦法了也沒用,隻能再等一晚。”
庾林:“看來烏鴉小姐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周拾秋:“啧,你打電話不會是來氣我的吧?你才睡不着呢,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年輕人本來就睡得晚,不像你們老年人……”
庾林:“是是是,既然時間還早,那就有勞烏鴉小姐做個委托。”
記憶湧現,無數次毫無準備就被迫意識切換的體驗還曆曆在目,周拾秋忍不住譏諷:“就這事?庾木木,你啥時候開始在乎危代人睡沒睡,有沒有空接委托了?可以啊,突然有人性了?”
“……”庾林被她說得一時語塞,輕輕歎了口氣,聲音也不由得冷了幾分,“睡不着就工作,出來吹吹夜風,清醒一下,送我回酒店。”
話音剛落,庾林便自行挂斷了電話,不給周拾秋任何回嘴的機會。
還沒放下手機,手環上白光閃過,屏幕上跳出了委托任務,周拾秋不情不願地選擇了“接受”。
突然被要求上班,對協議危代人而言,稀松平常,隻是老闆的反常,讓人摸不着頭腦。
周拾秋沒想太多,注定今晚會因焦慮而失眠,能找點事做,反倒是好事。
再睜開眼時,周拾秋已經轉移到車上,令人意外的是車上沒有司機,也沒有康管家,庾林獨自坐在駕駛座上。
一擡眼,車外像一副畫,以山為框,星光閃爍的夜空與流光溢彩的城市組成靜谧卻華麗的風景。
周拾秋沒有立即發動汽車,推門下車,看清周圍的景色。
庾林的車正停在半山腰的弧形觀景台,遠處正是淩滬市,高牆将城市一分為二,不同的燈光色彩與分布,展現出兩種截然不同又和諧共處的奇異景觀。
夜風冰冷,幸好有圍巾禦寒,周拾秋縮着脖子,倚着欄杆,極目遠眺,竟意外感覺暢快。
就像焦慮被夜風吹散,自然的味道湧入鼻腔,吸入肺腑,驅散濁氣,腦子也随之變得清醒。耳中沒有喧嚣,隻有風吹過樹林簌簌作響,蟲鳴成為夜晚的旋律。
掏出手機拍了幾張夜景,再美美來張自拍,看見鏡頭下的臉,周拾秋才想起自己還在工作。
“庾木木沒事一個人跑山上來幹嘛?”
嘴裡忍不住念叨,周拾秋收好手機,又悠閑地靠在欄杆上欣賞了一會兒風景,呼吸着山裡的新鮮空氣。
這樣的甯靜,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漸漸地,她感覺這個地方有些熟悉。
再次拿出手機,看了看地圖定位,原來她正位于淩滬市禁仿區城外的林月山,而此處正是林月山最出名的觀景點——風行台。
從此處眺望市區,可驚喜地發現,作為前景的林月山好似一幅畫框,将整個淩滬市鑲嵌其間,因此便有了淩滬市最貴畫框之稱。
淩滬市禁仿區的市民幾乎無人不知,周拾秋上學時,學校有時還會組織學生來此寫生。
沒想到庾林還能找到這裡來。
特意開幾個小時車來這裡看夜景?這人是有多閑?就不能帶司機麼?
周拾秋心中一頓抱怨,然後完成打卡一般,替庾林留下了一張與最貴畫框的自拍合影,最終啟程去完成此次委托任務。
回到車裡規劃線路時,周拾秋突發奇想,這裡離老家挺近,還不如順道回家看看。
于是,目的地從天宮酒店改到了一周面館。
為了生計和還債,家裡的面館一般從早上6點一直開到晚上10點,周拾秋現在趕過去,興許父母還沒關店。
周拾秋吹着夜風,一路駛下山,大約半個小時後抵達了位于偏遠城區的一周面館。
店裡還亮着燈,零星兩三個客人還在用餐,坐着輪椅的父親還在櫃台後,戴着老花鏡埋頭算賬,母親站在門口,張羅着最後收尾幾單生意。
她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父母,突然的生活壓力讓兩人蒼老了許多。以前不曾留意的皺紋悄悄爬上了眼角,黑色的頭發中混入了白絲。
如果自己再努力些,也許可以不讓父母如此操勞。
周拾秋坐在車裡,遠遠望着街對面的小店,心中有些苦澀。
一直等到店裡的客人全部離開,母親開始收攤,周拾秋才下車走進了面館。
“啊,要吃點什麼嗎?”
面對突然造訪的客人,母親停住了手裡的活,即便對方是個理想者,也沒有趕客的意思,大概一心隻想着能做一單是一單。
“還剩了些啥?”
周拾秋努力扮演着一位恰好路過,尋找吃食的遊客。
母親擦了擦桌子,示意她坐下,語氣柔和地回答:“牛筋和排骨賣完了,牛肉、魚湯、雞雜還有,您想吃哪樣?”
周拾秋沒有坐,站在原地說道:“我趕着回家,能把面和澆頭分開打包嗎?面我回去自己煮。”
第一次遇上這種客人,母親一臉詫異,但考慮到對方是理想者,想法特别又似乎很合理,于是釋然地回應:“可以,您要哪樣,幾碗,告訴我就成。”
周拾秋:“全部,剩下多少我都要。”
母親一下愣住了,“還剩挺多,您吃得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