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今日屬于黑駝酒館的熱鬧已然散場。瑪爾塔擦淨台面,擺好桌椅,是時候該打烊了。
忽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瑪爾塔攥着抹布的手一頓,轉向大門對着來人歎氣:“大晚上吓我一跳!”
冒險者不好意思地低聲一笑,開始客套環節:“晚上好瑪爾塔,幸好你還在!”
她胸前小包袱裡探出一個橘色貓頭,對着酒館老闆也打了聲沙啞的招呼:“喵!”
見岑玖懷裡那隻差不多有成年貓大小的“幼貓”,瑪爾塔瞬間明白了一切,痛苦扶額:“……哪撿的?”
“它的家裡貓都死光了。放心吧,我會好好養它的!”
“……”
她的回答直指核心,反而讓瑪爾塔有種無可奈何的惆怅。
不在少數有錢有權的人愛養奇珍異獸,這位熱心又脫線的冒險者在瑪爾塔眼裡是在養得起的範疇内。
“唉……”瑪爾塔再長歎一聲。算了,她養得起就養吧,回頭提醒一下大家别被哪天突然亮相“小貓”吓到就好。
岑玖看到了對方的妥協,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貓,問:“瑪爾塔,你這裡還有羊奶嗎?”
“喵嗚!”懷裡的幼崽十分靈性地朝這裡話事的瑪爾塔望去,饑腸辘辘的眼神可憐兮兮的。
玩家那時選擇了直接背着狀态良好的貓往鎮子方向跑,畢竟上山去奎斯佩部落也要不少時間,還不如直接回家。
來的時候隻有玩家一個人所以趕路速度飛快,回去的路帶着一隻不方便奔波的幼崽,速度自然是降了下來。
但懷裡這隻小貓在奔波後半途開始嗷嗷叫,一看狀态是開始有點口渴饑餓了。
水可以喂,但食物她沒帶現成的,得快點回到鎮上酒館處。
家裡都是一些處理加工過的肉制品和奶酪,不适合喂給貓,經營改革後的酒館大概率應該有新鮮的奶水和肉類,找瑪爾塔問準沒錯。
踏過午後黃昏黑夜,岑玖總算趕在瑪爾塔入睡前回來了,解決了這份燃眉之急。
瑪爾塔見她愛貓心切,和她懷裡的小貓用一樣淚汪汪的眼神看自己的時候,擺了擺手:“還有,自己看着拿吧。”
岑玖聞言瞬間拉近,湊到對方面前開誇:“瑪爾塔你真好!”
“好了,不用你幫忙,拿了快走,你家裡那位估計都要哭了!”看出這位熱心的冒險者企圖,瑪爾塔一巴掌拍到她背上,把她拍到面朝廚房的方向,催促她。
岑玖隻能順從瑪爾塔的好意,拿了一罐奶準備離開。
“明天見,瑪爾塔。”“嗷喵!”
聽到冒險者和她懷裡的小貓同時向自己告别的聲音疊在一塊,瑪爾塔不厚道地笑了。
“快回家吧,明天我借頭産奶的山羊給你。”鎮上居民都厚愛的瑪爾塔向岑玖許諾。
*
岑玖不在的半天,阿利庫心神不甯。
坐着想到她、站起來也想到她、跑到沒有她氣息的地方休息時也想到她……怪不得那些人失去家人後會嚎啕大哭。
夜已深,阿利庫縮在滿是監護人安心氣息的被窩中,他好想哭。
為什麼玖還不回來……
身體本能告訴他已經到了每日入睡的時間,但他翻來覆去的,就是無法入眠。
最後猛然翻身下床,點亮了桌上的燭火,室内頓時亮堂起來。
“差點忘了……”他這時才想起,今晚自己光在心裡數着時間的流逝,忘記像往常一樣點亮蠟燭了。
他清楚自己是個異類,在黑暗中不用靠火光就能看清一切。
而玖也和常人不一樣,她喜歡一整晚都點亮蠟燭,在溫暖的微光中入睡。
燭光閃爍,他那一雙顔色奇異的眼瞳淚光瑩瑩。
“嗚……”
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明明玖才離開了沒有一天,他卻已經難忍寂寞。
家裡沒有時鐘,就算有阿利庫也看不懂,在他樸素的觀念中,一天是從日出開始的。
隻要岑玖在日出前回來都不算失約。
他瘦小的身體屈膝抱臂坐在木椅上,抽泣着翻看起桌上擺放的書籍——那本《夜中翠光》。
岑玖第一次把這本書擺出來時,阿利庫就從上面聞到了那個假好心的拉斐爾的氣息。
他當時鼓起勇氣問了“這是什麼?”,玖摸摸他的頭,面帶微笑道:“是拉斐爾借我的小說,裡面的遣詞造句很值得學習,我也挺喜歡的,阿利庫感興趣也可以看看?”
阿利庫并不是個對文學作品感興趣的人,但因為岑玖一句話,他當時表現得躍躍欲試:“要看!”
那時候,監護人對他的表現出的格外驚訝,贊許地摸摸頭的同時還擔憂地嘀咕了一聲:“應該是适合小孩看的吧……”
她的擔憂是對的,書裡一些晦澀難懂的單詞和情節阿利庫這種剛掃盲的是會看不明白,讀起來異常艱難。
“‘二人什麼什麼吻在一起,心髒同步跳動。’……?”阿利庫一字一句地讀出來,又遇到了看不懂的部分。
看到生僻單詞出現,他翻起厚重的詞典,一一對照,認真進行閱讀理解。
好難讀懂啊,他有點不明白裡面兩個人類的故事,為什麼那個叫“沙弗萊”的人沒有一開始就擊殺威脅自己的“傑拉爾丁”,反而對虛弱的她照顧有加。
“這一定就是書裡說的‘墜入愛河’。”撇腦子裡原始的偏見,阿利庫想,
如果玖在家的話,自己可以直接問她了,而不是在這裡一個人翻字典。
讀着讀着,阿利庫又悲傷起來,想要掉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