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沉默上路,一日後便到了聖教廷的轄地。
聖教廷所管的地方不像軍方有那麼多人工檢查的關卡,但是卻到處都是自動掃描的檢測設備,他們能檢測到你身上是不是帶着危險物品,能檢測到你當前的心跳以及身體狀态,甚至能通過這些狀态來判斷你是否存在危險性,如果有,巡查教士便會立刻出現,将你帶去關押起來。
如果說軍方的地盤上原民的生存狀态都很謹慎,那麼聖教廷的轄地裡,原民已經麻木了。他們不敢說甚至不敢想,不敢有任何狀态的起伏,最安全的方式就是待在自己的家裡,每天早中晚三次祈福,等着聖教廷偶爾給他們施舍少量的吃食,讓他們能艱難地存活下去,然後繼續去祈禱,去質疑自己是否有罪過,繼續等待聖教廷的救贖。
這些信息楚筱筱都是從系統那裡獲知的,等到了聖教廷的圍牆之外,楚筱筱便和劍靈一起跳下車,與穆武他們告辭。
穆武沒說什麼,帶着“士兵們”按照軍方的習慣敬禮告别,穆英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和其他“士兵”一樣,安靜地坐在車上告别離去。
看着車隊逐漸消失在來時路上,楚筱筱想起路上跟穆英之間的對話。
那次她趁着車隊休息,單獨和穆英聊了兩句。
她說:“文昌有個技能叫‘見微知著’。”
穆英當時微微愣下,但是很快便調整成了茫然的神情,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楚筱筱笑了笑,轉身上了車。但是她已經笃定了穆英是什麼人。
畢竟她跟系統确認過,這個世界并沒有什麼被災變激發異能的人。
隻有外來者。
至于她為什麼要借着這個少女的身體留在這裡,這就不關楚筱筱的事了,她隻需要确認,對方不會影響到她的任務就行。
車隊終于消失在路的盡頭,楚筱筱在意識鍊接中和劍靈确認了一下,便轉身拉着捆縛“岺将軍”的鎖鍊,走向來接他們的聖教廷教士。
三名聖教廷的高階教士已經等在大門之前,他們穿着教廷白色搭紅金色绶帶的高階教服,帶着兜帽,楚筱筱一眼看過去,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容貌五官。
楚筱筱走近,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教士已經緩緩摘下了兜帽,看見她面容的一瞬,楚筱筱差點沒繃住自己的心率!
琅琅?!
不,應該說,是長大後的琅琅!
她容貌上還能看出八分相似,身材卻更高挑。楚筱筱硬生生忍住了有些激動的心緒,平靜地和對方交彙目光,看着對方壓下眼中波瀾,然後扯出一個官方的微笑。
琅琅一開口竟然是禦姐音:“上校一路辛苦,岺将軍就交給我們吧。”
她擡手示意,身後兩位教士則上前一步接過了楚筱筱手裡的鎖鍊。
劍靈呈現出一種“磕過藥,毫無攻擊性和自主意識”的狀态,任由兩名教士牽着他走向了另一條路。按照約定,楚筱筱打開了意識鍊接中的“共感”,這樣她就可以看到、聽到、感受到劍靈所感知的一切,也好幫助她分析情形。
劍靈被押往聖教廷的牢獄,琅琅則作為接待她的高階教士,帶着楚筱筱走向另一個方向。
兩人的意識鍊接在認出彼此的瞬間已經恢複,此時在旁人眼中,她們一路沉默前行。實際上,楚筱筱一邊走着一邊通過意識鍊接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大緻給她描述了一番,之前她已經通過共享空間的紙條交流過一些,但是并不詳細,琅琅一路聽着,不時提出一些疑問,楚筱筱也一一做出解答。
琅琅:“所以,你懷疑那個穆英也是外來者?”
楚筱筱:“不是懷疑,她一定是。”
“系統告訴我,這個世界的大災變之後,雖然有的石頭變得會飛,有些河流會自己掀起巨浪,有些植物擁有了吃人的本領,但是,并沒有人類真的被大災變激發異能。”
“他們都是外來者僞裝的。”
琅琅身形微微一頓,險些停下腳步,盡管她這些日子已經足夠謹慎,保證自己在行為和心率波動上毫無破綻,但是剛剛楚筱筱的話,卻讓她想到一個驚人的可能。
他們的教主大人,就号稱是這個世界最厲害的異能者……
将楚筱筱帶到安排好的住處,琅琅便以聖教廷的禮儀行了禮,然後躬身退出。
她本想留下,但是楚筱筱給她安排了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房門關上,楚筱筱躺在床上假寐,她知道房間裡有幾處攝像頭正監視着自己。
眼睛雖然閉上了,但是和劍靈的共感卻依然将那邊的感知和畫面傳了過來,且十分地真實。
她以劍靈的視角,看到他被人帶入一個空曠而又巨大的地方,那裡沒有窗戶,卻被有規則亮起的條紋映得十分明亮。
這些條紋形成一個類似陣紋的圖案,劍靈被他們架着往圖案中央走去,中央那根柱子上的圖案逐漸清晰,好像是一條蛇的形狀,讓楚筱筱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劍靈被熟練地綁在了陣紋中間的柱子上,等兩名高階教士走開,那柱子上雕刻的蛇紋突然亮起,仿佛活了一般,竟然慢慢地繞着劍靈盤了一圈。
透過劍靈的眼睛,楚筱筱看到上方的圍廊上站着幾個人,其中一個帶着教廷的金色冠冕,應該便是教主本人。
他的身邊除了那兩位押解劍靈過來的高階教士外,還有兩位穿着白色風衣的男人,他們原本站在陰影裡,其中一人似乎想看清陣中的情形,向前一步走進了光線之下。
楚筱筱終于看清了他的臉——楊歡!
她知道楊歡會代表生物公司前來,因為外來者身上有公司想要的東西,他們和聖教廷以及軍方達成了合作,每次都會分一杯羹。
劍靈仰着頭看着,避開朝他吐着信子的蛇頭,楊歡也平靜地看着劍靈,兩人無聲對視,卻已經認出了彼此。
隻是很遺憾,這樣的情形下,楚筱筱無法打開和他的意識鍊接。
那條黑色的蛇死死盯着劍靈的臉,卻從他臉上感受不到絲毫恐懼。
站在上面的教主終于有了動作,他揮了揮手,朝着旁邊的高階教士交代了兩句什麼,又和公司的人說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圍廊。
在他轉身的瞬間,那條黑蛇突然張開了蛇口,朝着劍靈的肩頭狠狠咬了下去,與此同時,周圍的陣紋驟然明亮,楚筱筱剛剛感受到肌膚上的刺痛感,便覺渾身一松,劍靈居然主動且決然地斷開了共感!
楚筱筱霍然睜眼,她急忙呼喚系統:“劍靈那邊的情況,你能感知到嗎?!”
她很不放心!
片刻後,系統果然有了回應:“隻能檢測到他靈能流逝的速度,大概12個小時耗盡。”
楚筱筱心頭一沉。
大概就是這“一沉”,讓她的心率出現片刻的不穩。房間裡不知道哪個檢測器被觸發了警報,整個房間突然黑了下來,當光線再次亮起時,周圍竟然是一片死寂般的白色!
異空間?!
楚筱筱警惕地看向周圍,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
琅琅臨走前已經告訴過她,這個房間之前住的都是軍方人員。
那些軍方人員将外來者送到了這裡,然後走進這個房間,卻再也沒能出去。
白色之中,一道黑色的影子越來越清晰,楚筱筱握着沒了劍靈的“一把長劍”,眼看着那個影子化成了那位教主大人的模樣。
兜帽之下,教主的臉呈現出毫無血色的蠟黃。
“浮光掠影”之下,教主則顯示出了具體信息。
“魂體碎片,處于魂體附身狀态,由于副本等級壓制,對方目前為四級水平……”
琅琅說的沒錯,教主果然已經不是原民。但是他似乎也不算外來者,因為系統給出的信息是“魂體附身”。所以……他本人還活着嗎?
楚筱筱緊抿着唇,看向那位不知是死是活的教主。
教主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你居然不怕我?”
楚筱筱沒回答,她覺得剛剛确實應該整出一點“害怕”的心率波動,以免對方提高警覺。
“教主找我一定是有事情,我不需要怕。”楚筱筱隻好沉着應對。
教主:“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來接你上路而已。”
“上路?”楚筱筱這回注意到了,她故意做出“心中一突”的反應。
教主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很鮮活。”
“我就是喜歡你們軍方的高階軍官,你們都有着鮮活的生命力,很滋補。”
“滋補?!”楚筱筱表現出震驚的模樣,但她也确實明白了,那些來過此處的軍官們最後都去了哪裡。
“你想拿我當補品?”楚筱筱冷了語氣,“所以,之前我的那些同袍,也是被你吃掉了對嗎?”
教主毫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的松動,露出一絲意外:“你居然不是先考慮怎麼逃出去?”
他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不過這麼堅韌的心性,味道應該會更好。”
他說完,突然朝着楚筱筱張開了大嘴!
楚筱筱從未見過一個人可以将整張嘴長到有他半個身子那麼大!她的第一感覺是“卧槽這不是人吧!”
然後她便猛然想起,綁住劍靈的那根柱子上的蛇,自己到底在哪見過了!
“騰蛇?!”她突然大聲喊道。
張開大嘴的教主果然頓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抹詫異。
借着這停滞的一瞬,楚筱筱已經迅速向後退開。教主哪肯就此罷休,他身形極快,腳下一點,整個人就像一條眼鏡蛇一般飛彈而起,直接撲向楚筱筱!
與此同時,他的袖中和領口處突然蹿出數十道黑煙,黑煙在空中便化作了厲鬼模樣,數十個陰煞惡鬼就這麼和教主一起向她劈頭蓋臉地沖了過來!
楚筱筱手上也動作不停,她擡手招出“龍息燭”,手握燭台用力一搖,龍息燭瞬間點亮,暖黃如豆的光芒照亮了她周身三米,那些惡鬼撞入燭光範圍内便被灼成了一股白煙,他們隻得停住沖鋒勢頭,盡數徘徊在三米之外!
“你果然是外來者!”教主臉上呈現出異樣的興奮,“也好,我若能獨享你,也可以獲得更多!”
“你話太多了!”楚筱筱再不隐藏,她雙手擡起一抓,“鬼繪圖”和“地獄百鬼圖”被她同時抓在手中,她一手一個用力一抖,無數鬼霧從書冊中飛竄而出,百鬼迎着教主的那些鬼物撲了上去,兩尊巨大的門神則揮舞着手中兵刃,向着教主狠狠砸下!
教主閃身躲開,他還想繼續沖向楚筱筱,楚筱筱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靈能彙聚而成的長鞭,鞭頭一甩,向着教主呼嘯而來!
她這一鞭出得極快,快到教主沒來得及無反應。
溟魂的鞭笞之力抽打在那位教主身上,并不能讓他的□□受到任何傷害,但是這一鞭卻将一團黑影從他體内打出,空間中同時響起尖銳的嘶吼!
教主的身體軟綿綿倒下,看上去還有氣息。那團黑影卻在空中現出巨大的黑色騰蛇形态,果然與楚筱筱在金瀛大廈打過的那條一般無二!
“果然又是你。”楚筱筱冷冷道。
那騰蛇沒有撲向她,而是仰天張口一吸,之前從它體内化出去的鬼物盡數被它吸入口中。楚筱筱急忙召回了鬼繪圖和地獄百鬼圖,她知道對方是在蓄積力量,不能把自己的鬼物白白便宜了它!
而且基于金瀛大廈的經驗,她沒有給騰蛇喘息的機會,燃燒的龍息燭被她用長鞭卷着揮向了騰蛇,另一隻手中的長劍也蒸騰起沖天的靈能光柱!
她用盡全力,向着騰蛇直劈而去!
騰蛇卻似乎無力硬剛,在龍息燭的光亮籠罩它的同時,它的身體便被那光亮灼燒出縷縷白煙,楚筱筱劍光劈到時,居然像是劈到了一處空心的軀殼上,原本巨大的黑色騰蛇就這麼被她劈成了碎片,消散在了她的面前。
居然就這麼赢了?!楚筱筱有些不可思議。
與此同時,她收到了劍靈傳來的信息:“騰蛇本體已受重創,若與你打架的那東西消散了,不用去管,保全自己準備離開……”
劍靈并沒有打開共感,隻是傳了這麼一條沒頭沒尾的消息過來便有陷入了沉靜。楚筱筱不明白,她想追問,可是共感沒開,她擔心劍靈那邊還在受苦。
但是疑問徘徊不去,她突然對劍靈的身份有了懷疑。
他為什麼會知道騰蛇本體受到重創?在哪受到的重創?!
他到底是誰?真的隻是一個劍靈嗎?!
随着騰蛇的消散,周圍的白色也随之褪去,原本躺在地上的教主發出一聲呻吟,身體動了動,竟然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