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時間,蔣辂年幾乎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陳餘身邊。
他總是會用一種,好似陳餘這一走他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的奇怪眼神盯着陳餘看。惹得陳餘心裡毛毛的,總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溫泉邊上,陳餘裹着一件厚厚的浴袍,一臉無奈地望着不遠處正在跟人說話的蔣辂年。
良久之後,他才終于側過臉沖着路好問了一句:“他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學校?”
也許是事先并不知道陳餘已經知道蔣辂年休學的事了,聽清楚陳餘的問題之後,路好臉上短暫地閃過了一絲驚訝,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随後緩緩地沖着陳餘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不過我想應該快了吧,明年九月份我覺得他一定會回去的。”路好說。
明年九月份……也就是新生開學的月份,陳餘在心裡默默地想着。
之前他轉給蔣辂年的那些錢蔣辂年全都已經退回來了,可現在已經是秋天了,今年很快就要過完了,陳餘心裡并不确定蔣辂年到底能不能在九月到來之前攢夠新一年的學費。
見陳餘幹坐着不說話,路好還以為他是在擔心蔣辂年重新回學校能不能适應的問題,随即立馬伸手在陳餘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你就别替他擔心了,他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嗎?整天嬉皮笑臉的,在學校誰基本跟誰都能聊幾句。再說了,等他九月份回去的時候我跟妮妮應該就跟他變成同一屆的學生了,再不濟他也還有我們倆,你用不着那麼擔心。”路好大大咧咧地說。
但事實上,在社交這方面,陳餘從未擔心過蔣辂年。
換句話說,在陳餘心裡,就算哪天世界上所有外向的人全都死光了,那麼蔣辂年也絕對可以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在内向圈子裡闖出一片天地。
在這一點上,陳餘從不懷疑蔣辂年的實力。
他隻是……有些擔心蔣辂年現在的經濟狀況罷了。
不管怎麼說,學還是一定要回去上的。陳餘心想。
“或許……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沉默了片刻後,陳餘突然轉頭用一種非常認真的表情望着路好說。
路好神色一滞,似乎有些不太敢立刻答應陳餘。
他之所以會在這個季節跟張妮妮跑到這兒來,除了蔣辂年的原因之外其實還有一個更加私人的原因。
秋天似乎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就會過去,等過完年之後,張妮妮就要去市裡參加長跑比賽了。但可能是對自己還不夠自信,在來這裡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張妮妮都表現得非常緊張,所以就算蔣辂年當時沒有在群裡發那條搖人的消息,路好也是一定會請假帶張妮妮出來的。
可這樣一來,路好自然就無法保證返校的時間了。他想等張妮妮的心情好些了再回去。所以對于陳餘剛才的請求,路好怎麼想都覺得自己不該貿然答應。
“要不你先說說看?”猶豫了片刻後,路好終于十分謹慎地望着陳餘說。
“按道理來說,我們是朋友,你的忙我肯定是要幫的,但我轉念又一想,你跟我之間的聯系能想得到的就隻剩年哥了,所以我隻能先聽聽看,再決定要不要幫你。”路好老實道。
對于他的說辭,陳餘感到有些莫名的好笑。但從路好的謹慎程度不能看出來,他真的是一位很值得信任與依靠的朋友。
在這一點上,陳餘非常羨慕蔣辂年。羨慕他身邊能有路好這麼好的朋友。
“我……”沉默了片刻後,陳餘望着蔣辂年的背影緩緩地開了口。但很顯然,他似乎并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要跟路好說些什麼。
“我隻是想确保他明年九月份能順利回到學校而已。”猶豫了半晌後,陳餘終于開了口。
他跟路好之間的對話很艱難,艱難的就像是在擠牙膏一樣。尤其是陳餘,每說一句話,路好都基本要等他兩三分鐘的時間,來回拉扯了幾次之後,路好似乎也逐漸失去了耐心。
“你是不是就是想托我給年哥留點兒錢啊?”見陳餘怎麼都開不了口,路好幹脆直接開口問道。
陳餘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沖路好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以嗎?”他問。
“當然可以。”路好連想都沒想,幾乎是立刻就點頭答應了。
蔣辂年的經濟問題衆所周知,說實話,這趟旅行蔣辂年雖然答應過路好一切費用他通通全包,但其實,路好的想法跟陳餘是一樣的。
為了能讓蔣辂年明年順利回學校,别說這趟旅行的費用了,他跟張妮妮甚至都已經私下商量過好幾回了,商量要不要先借一些錢給蔣辂年。畢竟上學可是大事。
見路好這麼爽快就答應了,陳餘明顯有些錯愕。
“你……”
“我可以等你走了之後再把東西他。”不等陳餘開口,路好就搶先一步說。
“或者也可以你自己定個時間,等時間到了我再給他,都可以。”
路好的态度令陳餘那顆高懸着的心頓時放松了不少。原本,他還在擔心路好要是不願意的話,自己到底該拿蔣辂年怎麼辦。
但現在……陳餘的擔心顯然有些多慮了。
有了路好的加入,蔣辂年明年重回學校的事立馬就有了着落。陳餘也總算能離開的安心一些了。
“呼……”
陳餘長舒了一口氣。随後便抓緊時間趁着蔣辂年不注意将路好一把拉進了自己房間裡。
不遠處,幾乎是陳餘跟路好消失的一瞬間,蔣辂年的腦袋就已經朝着他們原先坐過的方向轉了過去。
大約一分鐘之後,蔣辂年就已經頂着一個十分焦急的表情拉着張妮妮一起上了岸。
“路好呢?”蔣辂年問。
張妮妮四下張望了片刻,随後沖着蔣辂年淡淡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不管他,他都那麼大人了,應該丢不了吧。”張妮妮滿不在乎地說。
蔣辂年眉頭微皺。他其實并不關心路好的去向,但就在剛剛……蔣辂年卻親眼看見是陳餘主動拖走了路好。
這個畫面令蔣辂年感到非常不解。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陳餘跟路好之間……發生了什麼需要避開自己跟張妮妮去單獨解決的事嗎?
想到這兒,蔣辂年立馬伸手拿走了搭在椅背上那件已經有些打濕了的浴袍,匆匆裹上身之後,他便帶着張妮妮朝着他跟陳餘的房間快步走了過去。
房間内,陳餘蹲在自己行李箱前不停地翻找着。大約五分鐘之後,他終于在裡面順利翻出了一張他之前從沒拿出來過的,嶄新的卡片。
“這裡面應該還有一些。就按你剛才說的,等我走了以後,或者等明年七八月份的時候你再幫我把這張卡片交給他。”陳餘将卡片塞進路好手裡,沉聲說。
路好沖他點了點頭。剛準備開口問陳餘那卡裡到底有多少錢。他們身後,一個聽上去略帶喘息的,男人的聲音就已經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
陳餘用腳想都知道,那一定是蔣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