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餘愣了一下,心底剛剛才壓下去的那絲不适感立馬就又鑽了出來。
“不是不喜歡。”他輕聲說。
“我隻是擔心自己喝醉酒之後會在上面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所以才将門鎖起來的。”陳餘老實道。
他對面,蔣辂年垂着眼靜靜地盯着陳餘的臉看着。
明明是這種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歡樂時刻,但剛才聽到陳餘說那些話的時候,蔣辂年的心卻還是像被狠狠捏了一下一樣,突然就怎麼都高興不起來了。
半晌後,他才終于對着陳餘重重地說了句:“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隻要你想,就算是半夜三點,我也還是會陪着你上來吹風的。”
蔣辂年的話說得非常認真,陳餘擡頭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全都被站在陳餘身後的路好給吸引走了。
路好可能真的是電視劇裡經常演的那種,非常擅長做菜的天才。他們才剛上來不到十五分鐘,幾串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烤肉就已經赫然出現在了路好手中。
從他剛才生火的速度就不難看出來,他之前一定經常會跟朋友搞這種露天燒烤。
“哇,看上去好像還不錯。”
陳餘口中發出了一聲由衷的贊賞,完全無視了擋在他身前的蔣辂年。
見陳餘竟然不理自己,蔣辂年臉上浮現出了些許愠色。
他轉身瞪了路好一眼,但當看見路好把唯一一串烤好的食物遞給了陳餘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立馬就又變得平和了起來。
說到底,蔣辂年其實就隻是想讓陳餘過得幸福而已。
不隻是自己,他想讓陳餘的生活裡多一些快樂。
他們身後,見路好這麼快就已經将食物烤好了,張妮妮跟陳夏也立刻就朝着爐子那邊湊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食物本身就是具有魅力的,在它的影響下,就連先前令陳餘一直懼怕走上來的這個露台,似乎也開始漸漸蒙上了一層極為溫馨的色彩。
蔣辂年靠在椅子上,用一種非常溫柔的目光注視着陳餘的側臉。
陳餘臉上很少會出現像現在這種極度放松的表情。平日裡的絕大多數時間,他的眉毛都會像是剛睡醒那樣,不自覺地皺在一起。
陳餘擔心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其中甚至還包括那些已經發生過的,無法再改變了的事,這一點令蔣辂年感到有些不能理解。
在蔣辂年的世界裡,已經發生過的事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其實就已經不能稱之為“事”了。
對他來說,那些東西頂多就隻能算是回憶。
一段雖然不能說是不痛不癢,但也絕對沒有重要到會影響他接下來人生的回憶。
但很顯然,陳餘跟他的想法并不一樣。
對陳餘而言,事情遠不止是事情。回憶也遠不止是回憶。
如果非常用一個什麼詞去形容的話,蔣辂年覺得它似乎更像是某種烙印。
某種刻在陳餘皮膚上久久不肯褪去,甚至随時随地都有可能會再疼一下的,令人憎恨的烙印。
想到這兒,蔣辂年臉上不禁浮上了一絲煩躁。
他雖然心疼陳餘。但卻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幫着陳餘走出他心裡的那段黑暗。
甚至……
甚至蔣辂年心裡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了解陳餘。
畢竟此時此刻,在陳餘的家裡,就還有一個如同燙手山芋一般令蔣辂年不知如何是好的東西存在。
想到這兒,蔣辂年的眉頭不受控制般緊緊皺了起來。但不等他再多想些什麼,他身側便突然發出了咯吱一聲,緊接着,陳餘那散發着甜膩飲料味道的腦袋就已經猛地探進了蔣辂年視線裡。
“想什麼呢?路好手藝不錯,你不去嘗嘗嗎?”陳餘側着身體,邊給自己倒酒邊問。
蔣辂年一哂,随即對着陳餘淡淡地說:“我怕他毒死我。”
他原本是想跟陳餘開一開玩笑,但沒想到,他說完之後陳餘臉上的表情竟然真的變得認真了起來。
“哦,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現在豈不是非常危險?”陳餘一臉認真道。
蔣辂年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見他笑了,陳餘臉上也很快浮現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雖然陳餘并不知道蔣辂年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從蔣辂年剛才的表情不難看出來,他有心事。
所以陳餘剛才才會故意順着他去說,目的是想讓蔣辂年放松下來。
難得有大家聚在一起的機會,況且陳餘心裡并不确定這種場面下次發生會是什麼時候,所以他不想讓蔣辂年因為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白白錯過。
“現在怎麼樣?你應該不擔心自己喝醉酒之後會發生些什麼了吧?”沉默了幾秒後,蔣辂年盯着陳餘手中的酒杯問。
陳餘聳了聳肩,他并沒有回答蔣辂年的問題,而是擡手将擺在桌上的那些空酒杯一股腦兒全都倒滿了,緊接着,他便開始大聲招呼着大家喝酒。
一直到酒過三巡之後,陳餘才終于借着酒意靠在蔣辂年肩頭說:“現在不怕了,有這麼多人陪着我,就算是死,我覺得也沒那麼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