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還是想說,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不管你的選擇會不會跟蔣問遲一樣,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選擇跟蔣憶的選擇,一定會是一樣的。”
蔣辂年眼眸微動,眼眶裡的淚水不停地打着轉。
他不敢低頭,也不敢去看陳餘的臉。他不想讓陳餘發現他心裡其實也在害怕,也在不安。
但跟自己的不安還有害怕比起來,他更想保護陳餘。
“你不要覺得自己是一個人,陳餘,你還有我,還有路好跟妮妮,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不管發生什麼。”
蔣辂年的下巴在陳餘頭發上輕蹭着,胸口的溫熱氣息令他感到心安。既然來了,他就從來沒有想過要走。他跟陳餘之間,早就不是用一紙合約就能說清道明的關系了。
他愛陳餘,所以就算陳餘現在已然站在了懸崖邊緣的最後一塊石頭上,蔣辂年也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沖向他。
有陳餘在的地方,才是蔣辂年真正的落腳點。
蔣辂年的眼淚到底還是落下來了,晶瑩剔透的淚珠打濕了陳餘的發梢。
床上,陳餘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他掙脫蔣辂年的懷抱,用一種溫柔但同時也充滿擔憂的目光注視着蔣辂年的臉。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到蔣辂年哭泣的模樣。
他突然意識到,這麼多年以來,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為别人哭泣。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了他的難過而難過,為了他的痛苦而痛苦。
“蔣辂年。”
陳餘伸手一點一點地替蔣辂年擦着他臉上的淚。
“雖然我現在還是想說你其實沒必要為了我做到那種地步。但說實話,你現在能在這兒,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陳餘說。
“這些年,我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我害怕有人走近我,也害怕他們會因為我而受傷。即便是陳夏,我也不想讓她因為我而為難。”
說話的時候,陳餘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就好像他其實早就已經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了一樣。
他能理解所有人,理解陳夏的背叛,理解蔣問遲的離開,甚至在喝醉酒之後,他也能偶爾理解一下陳老爺子究竟為什麼要執迷于控制他的人生。
這麼多年過去了,陳餘唯獨理解不了的,似乎就隻有他自己。
不論将自己灌醉多少次,陳餘都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的人生會是這樣的?為什麼他身邊的所有人看上去全都對他充滿了敵意?
陳餘與蔣辂年相對而坐,他将額頭緩緩抵在了蔣辂年肩膀上,聲音聽上去有些發悶。
“蔣辂年,你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人生也不全是壞事的存在。”陳餘說。
後半句話他沒說出口。陳餘覺得,或許蔣問遲當時的想法也跟自己現在一樣。蔣憶的出現同樣也讓他的人生獲得過如同神迹降臨一般的喜悅。
但最終,一切全都被那些人給搞砸了。
他們就像是某種與生俱來的詛咒一般,牢牢禁锢着出生在那個家裡的每一個人。
想到這兒,陳餘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堅定了起來。為了蔣辂年,也為了他自己,就算最終什麼都無法改變,陳餘也還是想冒險試試看。
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像陳夏那樣絕對順從。所以等待他的就隻有一條路可以選,那就是跟當年的蔣問遲一樣奮起反抗,一直到精疲力竭,或者心中再也沒有活下去了的欲望為止。
陳餘雙拳緊握,心在恐懼,放棄,掙紮,反抗,這幾種情緒之間不停徘徊着。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最終卻不得不承認。不管任何時候,或者任何身份,站出來與惡勢力正大光明做鬥争都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
況且在此之前,陳餘已然被打壓控制了二十幾年,中途甚至還經曆了親人離世的巨大悲痛。所以這也直接導緻了陳餘做出決定的過程要遠比一般人更加艱難。
但即便這樣,他也并不打算就此妥協。
事情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老爺子像當年姑姑對待蔣問遲那樣,雇人抹掉自己的存在。
陳餘閉了閉眼。
他已經做好了要面對一切的準備。現在唯一令他放心不下的,似乎也就隻有蔣辂年了。
“蔣辂年,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于生死的秘密。”想清楚之後,陳餘擡起頭,望着蔣辂年的眼睛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