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麼樣，死了就是死了。再多的後悔也換不回當初那個會把家裡最後一罐牛奶留給自己的蔣問遲了。

陳餘靠在車裡，眼底帶着濃重的痛苦與思念。

“哥……我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過得好嗎？”陳餘對着不遠處那座早就已經跟他記憶中不同了的院子喃喃地說。

之所以到這兒來，是因為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會在這裡等着他。

當年就是在這個地方，他們帶走了蔣憶，而後又眼睜睜地看着蔣問遲死在了這座院子裡。

陳餘的眼淚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落了下來，打濕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深灰色外套。

他突然發現，現在距離自己遇見蔣辂年的那天轉眼已經過去快三個月的時間了。秋天馬上就要過去了，不知道蔣辂年能不能過得慣南方的冬天，陳餘心想。

想到這兒，陳餘的手又一次不自覺地摸向了自己的手機。這已經是他從家裡出來之後第無數次去摸自己的手機了。他期待蔣辂年能早些睡醒，然後打電話給他，但同時也害怕蔣辂年會這麼快就打電話給他。

陳餘的内心有些矛盾。

他将手機掏出來放在自己腿上，但令他失望的是，手機屏幕上閃爍着的那個名字卻并不是蔣辂年。

陳餘歎了口氣，手指在屏幕上輕輕點了幾下，很快，一封事先編輯好的短消息就已經發了出去。

與此同時，陳餘覺得自己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閃了一下，車身猛地一抖，緊接着，不等他回頭去看，一個熟悉的，令陳餘感到毛骨悚然的聲音就已經在他身後響了起來。

“好久不見小陳餘。”

聽見那個聲音的一瞬間，陳餘整個人就僵住了。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真正看見對方的時候，陳餘的手還是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跟幾年前比起來，對方的容貌幾乎沒怎麼變。整個人看上去還是那麼兇狠放蕩。

他望着陳餘，眼神如同當年那樣上下打量着陳餘。

“以防你不知道，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跟你說一聲，有人花錢買了你的命。”那人淡淡地說。

陳餘張了張嘴，聲音突然變得很沙啞，就好像是有人往他嗓子眼裡撒了一把非常粗糙的砂礫一般，怎麼聽都令人覺得硌得慌。

“我知道。”陳餘說。

那人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但就在陳餘以為他馬上就要動手了的時候，他卻又突然轉頭看向了不遠處，蔣問遲曾經住過的那間房子。

“你想不想進去看看？”他問。

陳餘神色一滞，說出口的話帶着幾分明顯的顫抖。

“可以嗎？”他輕聲問。

能在死之前再看一眼蔣問遲曾經住過的地方，陳餘就已經感到非常滿足了。因為這樣的話，他死之後萬一真的在那邊碰上蔣問遲了，也不至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起碼，自己還能跟他講講關于這座房子的事。陳餘心想。

見陳餘似乎也有意想進院子裡面看看，那人沒多猶豫，二話不說便伸手推開了陳餘的後車門。二人一前一後地朝着那座房子走去，遠遠望過去，他們的身影，竟然就跟周圍那些結伴去探望親人的人沒什麼兩樣。

咯吱一聲，伴随着陳餘手上的動作，院門被他緩緩推開了一道縫。

眼前的畫面，雖然說不上的熟悉，但對于陳餘來講，能再進到這個地方就已經很滿足了。

圍着院子繞了一圈之後，陳餘腦袋突然一抽，覺得有個問題自己要是現在不問的話，這輩子怕是就沒機會再問了。

“你……知道我哥其實是你的親生兒子嗎？”陳餘問。

聽見他的問題之後，那人腳步猛地一滞，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像剛才那麼吊兒郎當了。

“當然知道。”他說。

“當年阿屏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但你也看到咯，做我這行的，有孩子對我來說似乎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他的話，令陳餘陷入了沉思。

既然所有的事他都知道，那麼也就是說，當年發自内心地想要蔣問遲的命的人，其實不止姑姑一個人。

“你們是真的沒救了。”沉默了片刻後，陳餘突然冷聲說了句。

聽他這麼說，對方臉上立馬便浮現出了一個極為好笑的表情。

“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你哥當年可不是我殺的。我殺的那個，是背叛我出賣我的人，隻不過事情似乎有些碰巧罷了，他當時偏偏就跟你哥搞在了一起。”那人聳着肩對陳餘說。

對于他的話，陳餘連一個字都不信。有一句話老爺子并沒有說錯，那就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的确是一個十惡不赦且殺人不眨眼的殺人犯。

想到這兒，陳餘臉上不禁浮上了一絲諷刺。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他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