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這樣活着了……”
豔紅色的血漬将陳夏身上那件淡紫色的毛衣弄得髒兮兮的。
蔣辂年的手緊緊按在她小腹上,但那無濟于事,大股大股的鮮血從陳夏身體裡湧出來,跟地上那片原有的血漬混在一起,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幅由變态者創造出來的恐怖油畫一般令人生怵。
“夏夏姐……你别睡,别睡……”
蔣辂年不停地喊着陳夏的名字。陳夏的身體不停地抽搐着,她看上去似乎非常想回應蔣辂年。但最終,從陳夏口中飄出來的,除了大股的鮮血之外,就隻有幾個斷斷續續的,讓人完全聽不懂的字。
意識到陳夏的生命真的已經走到最後一刻了的時候,蔣辂年沒多猶豫,立馬便将耳朵貼在了陳夏嘴邊。
見他将耳朵貼過來了,陳夏的意識似乎短暫地清醒了那麼一秒。
“還好……我沒有……把你也害死。”陳夏貼着蔣辂年的耳朵幾不可聞地說。
說完這一句之後,陳夏瞳孔裡的光就徹底散開了。
這些年以來,雖然她一直都在替陳老爺子做事。但從本質上來講,陳夏其實并不是一個實打實的壞人。
她之所以會那麼做,其實也隻是想讓自己活下去而已。
可到最後,她卻還是害死了陳餘。
陳夏的身體大幅度抽搐了幾下,蔣辂年拼命地搖晃着她,但很快,她那隻潔白纖細的手就還是落進了身下那片充滿了鐵鏽味道的污漬裡。
“夏夏姐……”
蔣辂年抱着陳夏,聲音聽上去充滿了絕望與崩潰。
他完全搞不明白,事情到底為什麼會一夜之間就發展成現在這副模樣。
明明一天之前還好好的,明明陳餘答應過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他們都要一起去面對的。
可現在……
“啊……”
蔣辂年抱着陳夏那逐漸失溫的身體痛苦地哀嚎了一聲。
他連陳餘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現在陳夏也為了救自己搭上了性命。
蔣辂年内心突然有種沖動,覺得自己現在是不是也該做點兒什麼,才能讓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把他也一起帶走。
他身後,在意識到自己竟然開槍殺死了自己親生女兒之後,陳老爺子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深深的,難以置信的表情。
但很快,他就還是又将槍口對準了依舊跪在地上緊緊抱着陳夏的蔣辂年。
“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清你到底是喜歡陳餘還是陳夏。”
陳老爺子用槍指着蔣辂年的腦袋,臉上挂着一個氣急敗壞的表情。
也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蔣辂年那張充滿絕望的臉朝他那邊讷讷地轉了過去。
他完全不能理解,這竟然就是當一個父親親手殺死了自己女兒之後的全部反應。
“你想聽我說什麼?”蔣辂年盯着對方的眼睛沉沉地問。
聽他這麼說,陳老爺子臉上露出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他整個人變得異常癫狂,看上去就好像是蔣辂年剛才的那句話無意間打開了他身上的某種開關一樣。
“你現在似乎開始聽話了。”
陳老爺子居高臨下地看着蔣辂年。
蔣辂年在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絲後悔或者心痛。相反,此時此刻,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竟然全都是一種來自勝利者的喜悅。
他竟然……在為自己的“聽話”而感到高興……
蔣辂年閉了閉眼。
一直到陳夏死的那一刻,他才徹底明白一直以來陳餘到底都在面對着些什麼。
“陳餘到底在哪兒?”蔣辂年終于還是講話問出了口。
陳夏的死似乎對他的刺激非常大。剛到這兒的時候,蔣辂年身上還帶着一股明顯的憤怒,以及一定要找到陳餘的決心。
但現在,他整個人看上去已經毫無生機了,就連看向陳老爺子的眼神,以及說出口的話都已經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正常人應該有的溫度了。
就好像……
陳老爺子真的已經将他徹底變成了一個毫無感情,且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的怪物一般。
“讓我見見陳餘,見過之後,你随時可以殺了我。”
蔣辂年低垂着腦袋,空洞的目光靜靜地注視着陳夏身上那件幾乎已經快要被血完全染紅了的毛衣。
他幾乎是在用懇求一般的語氣跟陳老爺子說話。
他身側,意識到蔣辂年已經徹底對自己妥協了之後,陳老爺子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充滿病态的,滿意的笑。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一個在院子裡蟄伏已久的身影正在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朝他們靠攏着。
看清來人的樣貌之後,蔣辂年僵硬的表情中漸漸浮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疑惑。
但很快,那人手中的槍就已經穩穩地抵在了陳老爺子的後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