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餘很難想象,如果自己那天真的死在那個院子裡了,真的再也不能出現在蔣辂年面前了的話,那麼往後的日子,蔣辂年究竟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陳餘擡手,趁着蔣辂年不注意迅速擦幹了自己臉上那道淡淡的淚痕。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内,将以往發生過的那些事在蔣辂年心裡畫上一個徹徹底底的句号。
至于接下來的日子,他必須得讓蔣辂年盡快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
而對于蔣辂年來說,最好的新生活,似乎便隻有重回學校了。
将一切都想清楚之後,陳餘便又一次将視線對準了蔣辂年的臉。
這期間,蔣辂年一直都在盯着陳餘看。他似乎想對陳餘說些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卻還是沒能将話順利說出口。
“夏夏……”
“夏夏姐……”
二人幾乎同時開了口。
蔣辂年心裡非常清楚,就算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但對于陳餘而言,陳夏的死一定令他感到非常難過。
如果可以,他想将陳夏到底是怎麼死的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陳餘。
即便陳餘最終會因為陳夏的死而怨恨甚至是讨厭他,蔣辂年也必須将這件事趁早說出口。
……
在聽到蔣辂年竟然也在想陳夏的事的時候,陳餘整個人明顯愣了一下。
他有些吃不準蔣辂年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關于陳夏的死,陳餘其實全都知道。
他知道陳夏最終是為了替蔣辂年擋槍才倒下的。但當時的局面已然那麼嚴峻了,如果陳夏當時沒有選擇那麼做,那麼最終死在那個院子裡的,就會變成蔣辂年。
想到這兒,陳餘眼底漸漸浮上了一抹痛苦之色。
他永遠無法在陳夏跟蔣辂年之間做出任何選擇。
在陳餘心裡,他們同樣重要。即便一直以來,陳夏都不像他心裡所以為的那麼天真無邪,可那又怎麼樣呢?
陳夏永遠都是陳餘的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
陳餘心口湧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烈的疼痛感。
他伸出手,示意蔣辂年去抱他。察覺到他的意思之後,蔣辂年很快就沖陳餘張開了手臂。
“事情過去了蔣辂年。”陳餘将腦袋輕輕地抵在蔣辂年肩膀上,在他耳邊喃喃地說。
“不管一切最後到底是好是壞,我們現在還都活着不是嗎?并且有些事,并不是我們能決定得了的。”陳餘說。
他身側,蔣辂年眉頭緊皺,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他知道,他的生,其實是用陳夏的死換來的。
蔣辂年抱着陳餘的那雙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如果夏夏姐知道你還活着,那她應該會很高興的吧……”蔣辂年沉沉地說。
聽他這麼說,陳餘的心都快碎了。
蔣辂年的善良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這樣一個人,他又怎麼忍心讓别人去替他死呢?
況且……最終替他死的那個人,還是陳餘心裡最為疼愛的人。
“夏夏什麼都知道。”
陳餘的雙手死死揪着蔣辂年身上的衣服。
他将腦袋深深地埋進了蔣辂年肩窩裡,蔣辂年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從聲音上來判斷,說話的時候,陳餘似乎在哭。
“夏夏是我妹妹,關于我的所有事,她都知道。”陳餘小聲道。
蔣辂年沒說話,關于陳夏的死,他完全沒有任何資格去說任何話。
昏暗的房間内,二人緊緊擁在一起。失而複得的喜悅感,以及失去親人朋友之後的痛楚感,在他們心裡不斷地發芽生長。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盆即将要熄滅,正在滋滋作響掙紮着的炭火一樣,聽得人心裡一動一動的。
半晌之後,陳餘才終于将頭重新擡了起來。
他用他那雙滿含淚水的眼睛望向蔣辂年。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欠了夏夏些什麼?”陳餘淚眼婆娑地望着蔣辂年的臉問。
蔣辂年沒說話,但從神态上來看,跟陳餘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心裡一定充滿了負罪感。
陳餘深吸了一口氣,又過了許久,他才終于沉沉地說:“可你知道嗎?對夏夏來說,她最希望的,可能就是我能過得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陳餘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
“蔣辂年,我身邊除了你之外……就再也沒有别人了。”他哭着說。
陳餘淅淅瀝瀝的哭泣聲在寂靜的房間裡不停地回蕩着。
蔣辂年雙眸微動,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真的透過陳餘的身體,看見了他與陳夏剛認識時的那個畫面。
當時的陳夏,還是學校裡最熱心,最意氣風發的溫柔學姐。
“我叫陳夏,你就是主任跟我說的新來的那個學弟對吧?别緊張,往後有什麼不懂的你盡管問我,千萬别客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