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才輩出,不缺天才也不缺庸人,但是天賦異禀還運氣非凡的很少,陳放覺得自己能全須全尾走到今天,運氣的成分占比也很大。而季修,恕他直言,恰巧就差那麼一點運氣。
不同于陳放這個半路出家的野門道,季修可以說是名門之後,打小就開始勤學苦練,他自然也是天之驕子,不然也不會才十八歲就領悟了全部的淩霄劍術,若沒有天賦打底,根骨作輔,再勤奮四十年也做不到這個地步。
他就是差了點運氣。作為淩霄山莊莊主,季修有着陳放羨慕的人脈,可惜他本人卻不屑于利用這些父輩留下的遺産,硬是要和他這草根出身的無名俠客一同闖蕩江湖,可惜總是棋差一步,錯過許多些重要事件,也就沒有像陳放那樣聲名鵲起,人們提起他,總是先說起前莊主,再說起他的風流韻事,最後說起他似乎有個兒子。
季修也曾對此憤憤不平,那個時候他還沒學會端架子,表情還放在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在生氣。他也曾向陳放吐露心聲,說自己無論怎麼努力,最終也隻是“真不愧是某某某的兒子”。
那個時候陳放也不曉得他的苦惱,他一個孤兒,除了羨慕别人家庭美滿有父母護航以外,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壞處。可惜往日不可追,即便是他現在懂了,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季修也不再向之前那樣同他無話不說了。
他還是很遺憾失去了季修這個朋友,畢竟蓑衣客聲名在外,廣結良緣,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仇家,季修算半個,起碼不待見他。
其實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昨日還可以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突然就不再理會他了,他想了很久。
難道是自己無意間搶了他的心上人?!
季修今日亦沒有練劍,他如往常一樣來到了書房,剛一落座就有某種不好的預感,連字也寫不下去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鬼鬼祟祟地朝外探望,沒有看見什麼可疑人物,倒是窗外的竹葉經過一夜新雨,分外青翠,他欣慰地觀賞了一會兒,又立刻醒悟,走到了門前,悄悄打開了一條門縫,很好,還是沒有可疑人物。
他總算放了心,回到了書桌前,看見自己剛才無心寫字,竟是在紙上畫起了舞劍的小人。那小人沒有五官,四肢也隻是一條細線,卻像模像樣地耍起了招式,季修越看越眼熟,最後兩眼一瞪,這不是陳放那三月十九式是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将這畫着小人的紙撕個稀碎,忽然有人從他身後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時還有一道女子的溫婉聲音:“猜猜我是誰?”
季修毫不猶豫;"陳放。"
這下輪到他身後的人尴尬了,那女子溫婉的聲音都有些結巴了:“莊主可真會說笑......奴家......奴家可是個美嬌娥。”
季修冷哼一聲:“哪個女兒家這麼說自己,一雙手上還這麼多老繭。”
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陳放也放開了手,繞到了他的前方,小聲嘟哝着:“我還以為你會想起哪位讓你印象深刻的姑娘呢。”
他不知道真愛上一個人該是什麼樣子,隻是聽多了說書人講的那些癡男怨女的故事,覺得倘若季修心中真的有那麼一個人,也該是日夜想念,尤其是在閑暇之時最會睹物思人,隻需要突然這麼一問,就會脫口而出。
但是他的計劃失敗了,敗在他雖會模仿他人說話,卻忘了自己手上老繭頗多,都是練劍的痕迹,才讓季修一下子識破了他的僞裝,他想借此問出自己究竟搶了他哪位心上人的計劃也就遺憾失敗。
計劃失敗,他卻不急着走,反而低頭去看季修剛才在寫些啥,可惜隻看到個輪廓,季修就猛地将那白紙一收,迅速在手裡揉成團,一雙眼睛寒氣逼人:“你還不走?”
雖然隻看了個大概,陳放也認得那是自己的劍法,他立刻又将那标志的笑臉擺了出來:“莊主可是在研究我的劍術?”
一提這個季修就來氣,他哼了一聲,拒不承認:“你倒是自戀得很,以為自己的劍術有多了不得。”
陳放卻似乎找到了門路,毫不在意他嘴上的刻薄,還非要熱臉貼冷屁股地湊上去:“莊主說哪的話,您的淩霄劍術才是天下第一,我這三腳貓功夫,自然是比不過,但是俗話說得好,不恥下問,多學無害,百家長自有百家好,莊主也知道故步自封的道理,向我這個亂家子請教也不算丢人吧。”
也許是季修本就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了點,又或許是陳放确實口才了得,将他都說動了,總之季莊主臉上是緩和了點,他将那張被揉作一團的白紙重新鋪展開,指着上面皺巴巴的小人問道:“那你自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