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又回憶起與季修初見時的樣子,他以為那才是對方的真性情,如今想來,大概隻是剛剛出了山莊,尚且還有些好奇,不至于太過冷淡,等到這份好奇也磨滅了,顯現出來的才是他原本的性格。
他連聲歎氣,金福卻又道:“可是小莊主幼時其實還是挺活潑的,他藏不住心思,喜怒哀樂都全部挂在臉上,常常被老莊主一眼就看穿了,每次撒謊都會被當面拆穿,久而久之,小莊主也有些懊惱,總想着要打個鐵面具将臉上表情遮住,讓誰也猜不出來。”
陳放一聽,就情不自禁地開始想象一個半大的季修戴着一個不合尺寸又重量超标得鐵面具,他噗呲一聲笑出聲,又記起了一些相遇之後的往事,津津樂道:“我想想,似乎是十七歲那年,季修一直想要定做一張面具,他說聽說書人講的那些故事裡,主人公或因為容貌有損,或因為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總是會遮住半張臉,雖不至于這麼就認不出來了,但是的确很帥,他還想邀請我一起,一黑一白,正好相對,到時候在江湖上再取個響亮的名号,不如就叫黑白無常。”
他話音剛落,一陣疾風襲來,淩霄劍幾乎是擦着他的額頭過去,直直插入了他身後的柱子。
季修在剛才一掌将馮歡推開,拉開了距離,卻沒有乘勝追擊,手中之劍還換了個目标,脫手擲出,朝陳放襲來,隻是沒有正中他的腦袋,不知道是故留餘地還是失了準頭。他看着陳放,臉上是很明顯的不悅,問道:“嘀嘀咕咕的在說些什麼呢?”
真不愧是淩霄莊主,與他人交戰還能分出心神來觀察自己這個旁觀者,陳放立刻舉起雙手,主動坦白:“我與金叔閑聊呢!沒有說你的壞話。”
可惜季莊主橫行霸道慣了,沒有信他的鬼話,還瞪着他道:“好話也不許說。”
再獨斷專橫的君王在季莊主面前恐怕都得甘拜下風,陳放隻好閉了嘴,看着季修走過來,從他身後的柱子上拔出了淩霄劍,看這洞的大小,又得賠東家不少錢了。
他剛才推開馮歡那一掌也沒留情,馮歡又沒有内力護體,不會貿然去硬接這一掌,她一路後退差點進了裡屋,這才将那沖擊消解大半,剩下的肉體凡胎尚能承受。
她歇了口氣,走回院中,手中軟劍也無力地垂了下來,暫時是不想繼續和季修鬥了。她瞧着季修撫摸淩霄劍的樣子,複興九幽教的那顆心又蠢蠢欲動起來,她道:“這把劍也不是什麼絕世寶劍,以我們宛羅一族的鍛造技藝,真正的當代神兵甚至能有自己的靈智,與主人絕對契合,嘯月更是其中之最,怎麼樣,你若是跟我回九幽教,我就把那柄嘯月送給你。”
這段時間她張口閉口都是光複九幽教,季修早就聽得厭煩了,對她口中那被吹得天花亂墜的嘯月劍也沒什麼好印象,當下就怼了回去:“生出靈智?那這麼多年怎麼不見這劍自己長了腿來找你?”
季修那張嘴不止針對陳放,他誰也不放過,即便是對着自己的生母,但也一樣的,倘若你用同樣的方式回應,他又會生氣了,比如現在,性情相似的母子二人就給陳放示範了一下。
馮歡當下就寒了臉,眉頭一皺,兩眼一瞪:“牙尖嘴利,目無尊卑!”
而一向好臉色怎麼說都不會生氣的陳放就适合在這種時候插嘴進來,他先是看向馮歡,輕聲細語安撫道:“伯母莫生氣,季莊主的脾氣你也不是第一天才見識到,嘯月劍自然是頂好的絕世神兵,不然怎麼會受到衆人哄搶。”
然後他又轉向季修,一樣是那般柔和的語氣,耐心勸解:“伯母這麼多年來很是辛苦,莊主也還是多多體諒一番吧,嘯月劍不合您的心意就算了,還是别出言貶低了。”
這樣的事在龍泉鎮這個小院裡幾乎天天都要上演,他們沒累金福都快看累了。
所幸他隻是一個馬夫,怎麼都不會被殃及,隻是他有些感慨,若是老莊主也像陳放這般宅心仁厚能言善辯,淩霄山莊是否能更和諧安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