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執着到超出預期的白團,還是莫名其妙把我拉過來的紅團,那些奇怪的目光、欲言又止的話......所有的一切。
我無法理解,猜不出來他們的意圖。也不想再猜了。
沒有躊躇的權利,也沒有去探尋“為什麼”的時間。
我能走下去的路隻有唯一的一條,通向被世界遺忘的終局。
所以現在我要做的,就是選擇最高效的方式掃開阻擋在面前的東西,用最短的時間将命運按下定音......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視野逐漸開闊,森林的缺口向着凸起的懸崖敞開,高高翹起的山岩探向夜空,像是一隻無望伸出的手。
島嶼希望将夜空圈進懷抱,但夜空隻會随着日月星辰的自然變換沒入地面。
沒有意義的一切,并不重要的一切,我已找到唯一有意義的道路。
為「逸」留存體力,我關閉感知,一步步邁向懸崖頂尖。
3.精神病人的臨終幻想?
....
但真的不重要嗎?
看起來很堅決,行動上很堅決...但我真的那麼堅決嗎?
揮之不散的耳鳴和身體的鈍痛被酒精的麻痹作用下隔離在外,思緒被酒精包裹着浮起,在我的腦海中、在我的耳邊、在我的眼前炸開,像是璀璨的煙花、又像是虛幻的泡沫。
理智與感性将人劈成矛盾的兩半,人總是在自我撕扯中矛盾。
不斷和自己強調“不要回頭”“向前走”,是為了掩蓋住我無法舍棄的過往——它們是我前行的動力,卻也是向後拉扯的手。
我想癱在工位上和馬爾科聊天,想坐在莫比迪克的吧台接過薩奇遞來的飯,想老爹的肩膀和他令人安心的笑聲,想艾斯溫暖的火焰與笑容,想以藏一陣見血的毒舌,想比斯塔的花瓣和劍法——
我在莫比迪克上度過了太長的時光,以至于人生的縫隙已經充滿了“莫比迪克”幾個字,很難再塞進新的東西了。
看宴會會讓我想起為船上的宴會收尾的日子、看酒桶會想到和老爹玩私藏酒躲貓貓的遊戲、看星空會想起躺在莫比迪克甲闆上看到的星空。
熱了會想起不死鳥觸感神奇的微涼羽毛、冷了會想起幺弟像他本人一樣炙熱的火焰、餓了想起薩奇一邊罵我不好好吃飯一邊開的小竈、撐了又想起和蒂奇比拼吃櫻桃派的比賽......
我永遠地失去了生命中更多新的可能,隻能與決定留下的惡果前行,不能停下腳步。
我是徒勞伸出的手,也是奔向地平線的夜空。
站上最高的岩石,夢魇追上我駐足的腳步。
我總是在紛雜的幻覺中看到其他的可能...又或者那并不是“可能”而是“真實”?
開啟感知就能屏蔽一切,幻覺、幻聽都将離我而去,它是我唯一的依靠的“真實”。
——但如果,“感知”也是虛假的呢?
如果它并不是真實,而是一個瘾君子為自己設定的虛假“真實”呢?
我無法用幻覺去驗證幻覺,
也沒有人能為我證明記憶中的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幻想。
在發現自己有幻聽幻視後,我就開始懷疑自己。
一個惡魔果實,一個渺茫的未來,真的要比幾十年的情誼更重要嗎?——蒂奇是怎樣的人、做了怎樣的事,我又做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從某一天開始,我幾乎是恐懼地發現自己的記憶糊成了一團,像是被塗上了一層朦胧的顔料。
無法清晰回憶起“事實”的我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似當時那樣堅定了。
我該怎麼确認這一切不是一個病患的幻想?
或許我們隻是普通地登島,但未被發現的病症忽然爆發,導緻我忽然暴起殺死了蒂奇,然後又扭曲了記憶告訴自己“是蒂奇先動手的”“他捅穿了薩奇”,然後以“命運”為給予自己逃脫追捕的借口?
或許一切都隻是一個玩笑,但我卻沒有給他任何解釋機會地殺死了他呢?——如果是這樣,我該如何取證?我該如何面對真相?
我感到惡心。
從堅定地相信“命運”、帶着守護莫比迪克的決心前行,到現在的别無他法、隻能順着認知中的“真實”前進、才能不去考慮虛假的可能性——我是一個自認為大義的犧牲者,還是披着僞善外衣的懦夫?
意識到這一點後,
我感到更加的惡心了。
蒂奇他,明明應該是和哈爾塔、比斯塔、以藏、和船上的家人們一樣的存在。
我們分享了彼此二十幾年的光陰,他分明是真的熱愛着這個家庭,明明無數次将生命交付彼此——為了一個果實伸出屠刀?這真的不是我發病後為自己編造的美好謊言嗎?
或許我什麼都不該做,就該在意識到自己生病的那一刻自缢...但這也同樣是逃避。
不是什麼問題都有答案。
這一次也一樣,我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
但無論如何,事已至此。
以上那些...都是來自一個神經病的内心鬥争,那些令人作嘔的、打成結的思緒,酒醒後就會蒙上一層泡沫,被用寫輪眼設下的禁制屏蔽——我甚至不清楚是什麼時候設下的禁制,或許我早有預料自己會變成這樣扭曲矛盾的神經病吧。
但就像我說的,事已至此。
迷茫也罷,痛苦也罷,這些都是我在自我折磨的借口。如果那是我所見的真相,即便再來無數次,我也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管蒂奇到底有沒有真的殺死家人,都無法改變另一個事實。
——我才是這艘船上第一個向家人展露殺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