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霜剛要放出神識,阮南星清婉的嗓音已傳入耳中:“明霜,明霜你在哪兒呢?我帶易師弟過來了。”
陸明霜收斂神色走出院子,小路那端,兩個白色的身影穿越松柏而來。
阮南星一見陸明霜,推着易無疆快走幾步,歡快道:“明霜你看,門服很襯易師弟,英姿飒爽的,很有幾分劍修的模樣了。”
陸明霜瞥了易無疆一眼。
他原是一襲春水般溫柔的绯衣,現在将歸海劍宗的白袍罩在外層,額外多了幾許凜冽,俨然冰姿玉骨不可亵渎。
雖然看他穿門服不免覺得怪異,陸明霜也得承認,易無疆着實把門服穿的很好看。
話說回來,以易無疆的皮相,恐怕披着麻布袋也難看不到哪去。
陸明霜很快收回目光。
阮南星似乎覺得她反應不夠熱情,又說:“好不好看?我覺得很好!”
陸明霜無奈,明白她不說點什麼阮南星決不會罷休,敷衍道:“很好很好。”
阮南星這才滿意,問道:“你準備讓易師弟住哪兒?”
陸明霜轉身:“跟我來吧。”
易無疆安靜跟上二人,不知想到了什麼,垂首低笑。
陸明霜好像不太習慣和他對視呢,每次目光相撞都很快移開。
易無疆心想,陸明霜的心思果然不清白,才會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刻意掩飾。
真是古怪别扭的少女心啊!
沒走多遠,陸明霜在一個院子前停下:“就是這裡。”
蒼莽巍峨的石峰下,婆娑樹木掩映着一方小院,白牆烏瓦,古井竹栅,在整體雄渾肅穆的歸海劍宗,倒是難得一見的古樸清幽。
阮南星愣了下,失笑道:“竟是這裡……很特殊的一座洞府,全歸海劍宗也找不出第二處了。”
陸明霜不由屏住呼吸,卻聽阮南星說:“這是很久之前一位晴雪峰長老為他心愛的夫人建的。那位夫人隻是凡人,長老卻深愛她,執意将她帶進宗門,還按照夫人家鄉的風格建了這個院子。”
阮南星眨眨眼,意味深長道:“這裡比旁的院子更幽靜舒适,明霜,你給易師弟選了個好地方。”
易無疆禮貌道:“多謝師姐。”
雖然看出阮南星打趣,但他完全沒有不好意思,更不會覺得受不起。
以他在易山的洞府為标準,歸海劍宗的房屋都很寒酸,這間院子卻另辟蹊徑,不走奢華路線,頗有些古雅意趣,是一群寒酸房子裡最不寒酸的一個。
難得的……合他心意。
他就知道,陸明霜明裡冷淡,背地裡卻總在獻殷勤。
啧啧,她就裝吧。
易無疆從不跟“舒服”二字過不去,自是坦然接受。
陸明霜也完全沒有不好意思。
她的宗門史考試都是靠師兄的筆記混過去的,壓根不了解這段逸聞。
現在聽了也隻是想,這院子防備漏洞數不勝數,那長老卻敢讓凡人夫人住進來,不知道是對實力太自信,還是單純心大。
阮南星看兩人都不解風情的樣子,自己讨了個無趣,于是邊推門入内,邊幹笑着打哈哈說:“哎呀,就是這個院子,離明霜你的住處遠了點。”
“不過沿着路走就到了,很好認。”阮南星指向更高處,“喏,那就是你明霜師姐的屋檐,有事可以去那裡找她。”
陸明霜:“……”不要啊。
易無疆微笑:“嗯,我記住了。”
三人走進内室,阮南星又誇窗明幾淨,稱贊陸明霜用心,同時眼神也多了一層深意。
陸明霜這前倨後恭的态度,怎麼覺得不像她,有點奇怪呀。
真被易師弟的美色迷惑了?
阮南星正胡亂猜測,易無疆緩步走進卧房,推開後窗,目光越過清溪,穿過樹叢,落在嶙峋的石壁上。
瞳孔忽地一震,差點要豎起來。
那、那道石隙怎麼回事?!
按照兩人住所的方位,這不等于說,陸明霜隻要從石隙躍下,就能輕松翻進他的卧房嗎?
她想幹什麼?
這也太不矜持了吧!
易無疆下意識看向陸明霜,而後者又用那種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
陸明霜眼睛長得很好看,黑白分明,清澈無暇,專注起來格外動人。
現在她的目光便是照這樣,與夢境中的畫面重疊起來。
易無疆記得,梨花漫天如雪紛飛,被陸明霜那樣看着,他沒來由的感到刻骨心痛。
好像……隻要能讓那雙眼睛不再露出傷心,他會心甘情願獻出一切。
易無疆有些匆促地轉開眼,心底泛起寒意。
那真是太糟了,他絕不能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
這時,阮南星繞了屋子一圈,來到易無疆身邊,也向窗外看去:“你看了很久,怎麼了?”
易無疆捏捏下巴,淡道:“景緻不錯。”
他随手合攏窗牗,想了想,問阮南星:“這裡似乎沒有梨樹。”
阮南星笑言:“的确沒有。晴雪峰是雲徑山最高峰,高度已經不适宜種植梨樹了。别說晴雪峰,恐怕整個歸海劍宗隻有醫藥堂的園圃裡能種。”
看來那個夢不是發生在歸海劍宗。
易無疆松了口氣,那種被吃幹抹淨的感覺緩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