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自去便是,不送了。”
宋嬷嬷見慕容鸾音竟一點不怕,心裡想到自己大孫子的德性,有些沒底,恭敬行禮後,匆匆離去。
慕容鸾音吐出一口氣,翻着賬本稍稍放松,很好,今日隻有兩塊硬骨頭,其一就是宋大福的事兒,其二就是二房、三房送來的中秋送禮的禮單,禮單上的東西府裡有的湊一湊,府裡沒有的需要到外頭買去,要買東西就要銀子,想要銀子還需她寫成條子送到老夫人那裡過目,老夫人蓋了花押,她才能拿去銀庫房支取銀子,可十次裡有九次,老夫人都嫌耗費太奢給她打回來,她原樣告訴二房、三房,兩房人才不管那些,隻說沒分家,一應用度就該公中支取,若是不給,就是她這當家夫人小氣吝啬,她是兩頭受氣。
好些回,她為了省心,更為了讨好融入這個大家族,免于沖突,就自己補上差價,三年了,她嫁妝裡三萬兩的壓箱底銀子竟去了大半。
慕容鸾音看着二房中秋禮單上寫的有一尊白玉送子菩薩;三房中秋禮單上寫的一甕沉香香料,禁不住心裡發寒。
誰家府裡頭,中秋節禮包含送子觀音的?
一兩沉香一兩金,張口就是一甕,是要給皇帝送萬壽禮嗎?三老爺不過捐了一個六品員外郎的虛銜,給皇帝送萬壽禮也輪不到他!
是沖她來的,是嗎?
不僅僅一個孫香玉拿她當冤大頭,是嗎?
慕容鸾音紅了眼,滾下熱淚來。
可在這理事的小花廳上,也容不得她哭。
彼時,等在外頭廊檐下回事的大大小小的管事娘子們等急了,吵嚷起來。
慕容鸾音背過臉擦去眼淚,挺直腰身,冷聲呵斥,“外頭吵嚷什麼,下一個輪到誰了?”
至午後,慕容鸾音見了最後一個管事娘子,本想着吃些東西歇一歇,福壽堂又送來一張條子,讓按照上面寫的,去開庫房找齊東西,天黑前把绛仙閣布置妥帖。
慕容鸾音深吸一口氣,叫來秋雁,讓她領着人去辦。
待得慕容鸾音将将一腳邁進瑞雪堂的院門,福壽堂的雙喜又來傳話,晚膳老夫人要為表小姐設接風宴,嫌府裡的菜色吃膩了,要訂外頭仙鶴來大酒樓的燕翅席。
慕容鸾音一個趔趄跌坐在門廳裡的美人靠上,眼裡淚花翻湧,雙拳緊握。
茯苓憤然怒瞪雙喜,可打狗還要看主人,不得不壓着火氣道:“你們‘喜’字輩的,可是丫頭裡面頭一份尊貴的,似到外頭大酒樓訂席面這等露臉的好差事,怎麼不自己去?!既要差使我們瑞雪堂的人給福壽堂訂燕翅席給表姑娘開接風宴,是老夫人改了主意,大慈大悲樂意我們世子夫人出席陪客了不成?”
雙喜偷瞧慕容鸾音一眼,露出同情神色,溫聲道:“茯苓妹妹,你的話我隻當沒聽見,我也知道你不是惱我,我隻是個傳話的。”
慕容鸾音蓦的松開手,看看天色已是不早了,平複下情緒立時就指派冬葵騎馬外出去訂席。
天色終于暗了下來,福壽堂開宴了,慕容鸾音終于得了喘息之機。
午後還覺餓得慌,這會兒看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湯,卻隻吃得下一個小兒拳頭大的玫瑰香小花饅頭,半盞肉糜碧絲粥。
慕容鸾音放下筷子,隻覺渾身無力,隻想躺下睡覺,可今兒是初一,依他那極端規律的習性,是會來履行他為夫之責的。
慕容鸾音就強撐着去洗了個澡,當她坐到銅鏡前,望着鏡子裡模糊不清的自己,情不自禁就落下淚來。
站在慕容鸾音身後,為她擦拭頭發的碧荷深知自家姑娘的苦楚,也紅了眼睛,低聲道:“年頭上元宵節,您生辰那天,家裡夫人來看望,奴婢瞧見給了您一張生子的秘方,何不用上?您生下子嗣有了底氣都會好的。”
慕容鸾音想到蕭遠峥與她同房的方式,一張淚臉頓時乍紅乍白,滿心隻覺羞恥,惶惑無措的低下頭道:“用、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