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年看到的血腥情景,老夫人仍是怕的渾身發抖,洛淑儀連忙握住她的手,無聲安撫。
“那年峥兒才十四呀,才經曆了喪父喪母之痛,骨瘦伶仃。”老夫人落淚,顫着嘴唇接着道:“當時我被吓暈了過去,等我再醒來,那老東西就警告我,不許我再去看峥兒,更不許我管峥兒的事兒,我本心裡是想救峥兒的,奈何那時我娘家敗落無人了,身後沒個撐腰的,我是真怕被休回家去。”
洛淑儀拿出帕子來為老夫人拭淚,哽咽道:“外祖父是嚴苛了些,但也是無奈之舉,為家族大計,豈可後繼無人,峥表哥身為嫡長孫,有些苦痛除了他,其他人還不配吃。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峥表哥現如今年紀輕輕就位列九卿,簡在帝心,就是他最好的回報。”
“還是你懂他。”老夫人擦幹淨眼淚,低聲道:“扯遠了,外祖母是想告訴你,峥兒太聽你外祖父的話了,但峥兒有一條好處,他是個極有擔當的孩子。這兩夜我睡不着覺,思來想去,就怕那老東西回來還會狠心把你遠嫁,得趁他回來之前,生米煮成熟飯。”
洛淑儀先是一懼,随即羞紅臉,“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老夫人摸着洛淑儀滾熱的臉,笑道:“這男人啊,面對着喜愛的女子,你含羞帶怯的往他懷裡一倒,我就不信他真能忍得住。先做成夫妻之實,後面咱們再細細籌謀。”
洛淑儀臉上羞紅的顔色褪去,低下頭摳手心。那慕容鸾音,不過是個末等醫官之女,卻輕而易舉嫁進國公府,成了世子夫人,奪走屬于她的一切,而她一個侯門嫡女,卻要委屈自己與人偷情,真要走這一步嗎?
可她被迫嫁過一回了,随着趙流芳赴任江甯,隻要一想到在江甯縣過的那段日子,她就想到泥濘不堪的道路,仿佛又看見那裡的庶民流氓随意在街邊屙屎屙尿,仿佛又聞到了糞臭味,又見到了綠頭蒼蠅。
“你不願意?”
洛淑儀壓下惡心感,連忙搖頭,眼含熱淚一把抱住老夫人的腰,“淑儀再也不想離開您了。”
“好,好孩子。”老夫人輕撫洛淑儀的背脊,目露狠厲之色,“三年前外祖母沒能護住你的好姻緣,三年後的今天,那老東西已是到了離不開輪椅的地步,而峥兒卻到了壯盛之年,掌握了權柄,咱們一齊發力,就不信扳不倒他,隻要老東西倒下了,慕容鸾音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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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堂與靜園之間隻隔着一條蜿蜒的爬山廊,彼時慕容鸾音已經到了半山腰處,冬青為開路先鋒,探明了今日守在靜園門口的是趙荊就急忙跑回來禀報。
慕容鸾音一聽是趙荊就笑了,“是趙荊就好,此人有兩個弱點,一是饞嘴愛吃,一是畏懼女色。你們聽好,一會兒到了門口,你們就手拉手把他圍起來,我就去闖門。”
冬青冬葵乖巧應“是”。
茯苓窘然瞪大眼。
碧荷憂慮重重。
慕容鸾音沒管她們,提裙疾步向前,到門口時果然瞧見那趙荊正拿着一個炸鹌鹑在啃,一看見她們主仆來到就從石榻上跳将起來,“怎麼又來了,還讓不讓人好生吃東西了。”
慕容鸾音今日穿的是齊胸襦裙,當下不着痕迹的往下扯了一點,挺起胸,步步逼向趙荊,趙荊臉色大變,嘴裡的鹌鹑肉一霎掉了出來,見鬼似的一下子躲到門旁的石燈後頭,捂着眼大喝,“世子夫人請自重!”
碧荷瞧見慕容鸾音的動作,眼睛瞪大,連忙一手拉起茯苓,一手拉住冬青,又叫上冬葵,四個人手拉手把趙荊和石燈一塊圍了起來。
慕容鸾音見狀,抓住機會就奔上前去,一腳踹在門上。
“嘭”的一聲,黑漆流雲門應聲而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竹林。
慕容鸾音望一眼自己的腳,又望一眼竹林,有些恍惚,夢境裡這扇叫不開的門就這麼被她一腳踹開了?
這時,從竹林中傳來虎嘯聲,慕容鸾音一霎繃緊心弦,回頭望一眼抱着石燈僵成木頭一般的趙荊,一咬牙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