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說,世子夫人請回來的是黑伯,羅慧心的心一下就死了,把早已準備好的白绫猛地抛向房梁,就準備投缳自盡。
卧房的門窗都被她從裡面拴死了,任憑外頭陪嫁丫頭哭喊拍門,蕭元岱急的破口大罵都無動于衷。
就在這時冬青跑來,扯開無用之人,擡腳猛踹房門,直踹了七八下,才踹開一條緊容胳膊伸進去的門縫,冬青趴在門縫上,見羅慧心已經踩上凳子,馬上要把脖子伸進去了,連忙怒喝,“你死了,豈不是白費了我們姑娘的一片好心,我們姑娘讓來告訴你,黑伯帶回了老公爺的印,咱們能戰勝老夫人,能讓岱四爺受鞭刑,能還你清白,四奶奶你快下來吧,我們姑娘在福壽堂後面的佛堂等你。”
若能活,誰想死,聽見說帶回了代表老公爺的國公印章,心裡陡然升起一絲希望來。登時撂開手裡白绫,跳下方凳,打開房門,一抹眼淚就咬牙道:“我随你去。”
彼時,黑伯也掏出鑰匙打開了鎖住三年的佛堂。
“門窗都封的嚴嚴實實的,裡頭就還算幹淨。”黑伯弄來兩把雞毛撣子分給慕容鸾音和蕭遠峥一人一把,笑道:“老夫人知道我打開了佛堂的門,此時一定坐不住了,等她來了以後,我自有法子應付,少主少夫人你們就隻管在裡面撣撣灰塵,抹抹蛛網,進去吧。”
慕容鸾音答應一聲,邁過門檻就走向供案,眼睛瞧見哪裡有灰塵就撣一撣,哪裡結了蛛網就抹一抹。
蕭遠峥站在原地沒動,一雙星目黑沉沉的盯着他。
黑伯先是吩咐侍立在廊檐下的碧荷去搬一張高腳花幾來,随後看着蕭遠峥無奈一歎,隻好從袖子裡掏出四爪正蟒赤金國公印給他瞧。
蕭遠峥一頓,這才進去了。
蕭遠峥前腳邁進佛堂,後腳福壽堂的後門被從裡面打開,老夫人頭戴花钗九珠冠,身穿绛紅色大袖霞帔,腳踩青舄,一品大妝,拄着一根青玉手杖緩緩向黑伯走去。
“老黑子,那老東西何在?”
黑伯接過碧荷搬來的高腳花幾擺到佛堂門中間的位置,恭敬的捧出國公印擺上,這才轉過身來,弓腰駝背的面對老夫人,“回老夫人,老公爺在觀裡清修。府裡發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讓我回來,恭請您入佛堂清修。”
老夫人脊背挺的筆直,一張臉比此時的天色還要陰沉,“八月十五團圓夜都不見他人影,我看是已經病死了,但為了壓制我,就讓你拿着他的國公印虛張聲勢!他死了,說不得屍體都被蛆蟲吃光了,我就是鄖國公府的老祖宗,你一個老奴誰給你的膽子,以卑犯尊,逼我入佛堂!”
佛堂内,慕容鸾音聽到老夫人惡毒的詛咒,如何還能安心打掃,早已跑到門旁裡,探出半個身子來怒視她。
黑伯越發恭敬,又掏出一張信紙來打開,點着上面寫的字道:“老奴這裡有老主子親手寫的一封手書,您認得老主子的字迹,恭請一辨真假。”
一邊說着,一邊就把手書恭恭敬敬擺到了國公印旁邊。
老夫人心頭一顫,拄着手杖快走兩步,上得台階拿起手書就撕扯個稀巴爛,朝天一撒,冷下兩聲,“手書?手書何在!定是你這奸詐惡奴僞造的!”
慕容鸾音氣的跺腳,奈何身為被厭惡的孫媳,她一開口,無論說什麼,都隻會火上澆油,隻能靜觀其變,看黑伯還有什麼招數能應對。
黑伯身軀高大,微有駝背,面對老夫人時為顯恭敬,越發把腰弓着,把頭低垂,卻在此時,變故陡生,黑伯袖中掉出一把蟒形短刀,他蓦的直起身軀,接住短刀,身形恍若靈蛇,一下子蹿到老夫人身前,橫刀抵住她的喉管,“少主莫要妄動!”
彼時,蕭遠峥已飛沖到黑伯身後,右掌化爪扣住了黑伯右肩。
“黑伯,你這是做什麼?放開祖母!”
老夫人臉色慘白,強撐着怒吼一聲,“你敢殺我?!”
慕容鸾音先是震驚,随即惶然無措。
彼時,羅慧心和蕭遠岱也随着冬青,經穿堂進了此處庭院,甫一瞧見黑伯拿刀橫在老夫人脖子上,都驚駭的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黑伯笑道:“少主少夫人莫怕,你們年紀小不知道,我與老主子歃血盟誓時,老夫人是親眼見證的,盟誓中有一條是這樣的,若老主子因變故不在,而老夫人的言行舉止壞了老主子定下的規矩,譬如身為尊長而不慈殘害晚輩,譬如帶頭破壞府規,妄自尊大更改規矩,我都可以代替老主子殺掉老夫人,如今老夫人已是觸發了這一條盟誓,我隻是履行誓言代主清理門戶,我手上這把蟒刀就是老主子所賜,老夫人,你莫不是忘了吧?”
老夫人已是想起來了,渾身抖若篩糠,“峥兒、峥兒救我。”
蕭遠峥此時已大略明白了黑伯的意圖,收回扣住他肩膀的手就道:“黑伯,你與祖父的盟誓我尊重,但請念在老夫人年老體衰,難免誤信小人的份上,尋個替命之法,如何?”
黑伯故意用殺意彌漫的眼神死死盯着老夫人,冷冷道:“老主子已給過老夫人兩次機會了,三年前為了少主你的婚事她死鬧了一場,老主子改建了這座佛堂要關她,她哭求認錯,老主子繞了一回,一次就是方才老主子再次請她入佛堂清修,她卻把老主子的手書撕了,她還詛咒老主子,如此發妻,不如殺了!”
老夫人一聽,連忙哭道:“我願意、我願意入佛堂,往後餘生我住在佛堂,府内中饋我亦交還,再不過問府内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