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她用太溫柔的語氣叫他,替他壯氣道:“與你的别扭和解吧。”
沈随眼尾一顫,遲緩地别過臉。
良久,沉默地提起她手邊的衣服袋,無聲表态。
姜南蘊很輕地笑了。
之後兩人轉場去了宜家,姜南蘊讓沈随自己挑個衣櫃。沈随這回沒推拒,隻是在可選擇範圍内選了最便宜的一款。
晚飯兩人是在小區樓下的沙縣店裡吃的,姜南蘊自己吃的不多,主要是讓沈随吃飽。回家前,他們又去超市采購了一些生活用品。
姜南蘊去陽台給何巧巧打電話問進展,沈随整理完東西,與她無聲打了個招呼,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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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十月。何巧巧微信上說沈随的學校已經找好了,國慶假期之後就能安排入學。
姜南蘊沒想到這麼順利,問對方需不需要準備什麼,何巧巧隻說那天她會帶沈随去入學,順便帶他去見見人。其餘的讓姜南蘊别操心,安心看她的劇本就是。
姜南蘊的進組時間也定下來了,就在沈随入學的後一天。
她沒想到這麼快,不過對方是老班底,主演也是一早挑定的,分别是去年的百花男、女主獎得主。
再加上這部戲的導演,是曾獲亞洲電影——終身成就獎的錢奏導演。
陣容如此強大,不愁沒有投資人,估計很早就在同步籌備中了。
現下幾個重要配角也找齊了,自然是挑個良辰吉日,就開機了。
而且這番選角下來,錢導的意圖再直白不過,顯然是奔着沖獎去的。
姜南蘊不想拖後腿,隻能更加用心地去琢磨劇本。
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姜南蘊同沈随商量,問他想要住校還是通宿。
沈随幾乎沒猶豫,選擇了住校。
姜南蘊仔細打量他,似乎要從他眼裡揪出哪怕一絲的不情願:“你确定要住校?”
沈随不明所以,但還是對她的古怪試探佯為不知:“确定的。”
姜南蘊:“真考慮好了?”
“嗯。”他肯定地應聲。
姜南蘊于是不再問了。
她并不是吃飽了閑得,非要多問幾遍,而是考慮到這小孩大概,是不習慣群居生活的,所以更想尊重他真實的意願。
姜南蘊也倒不擔心倘若他真選了通宿,屆時她又要在外拍幾個月的戲,家裡就剩他一個人該怎麼辦。
畢竟在此之前,他也曾将自己照顧的很好。
姜南蘊于是又為他準備了一份帶去學校的生活用品。
等到晚上,見沈随在收納行李,她把自己的舊行李箱拖了出來,說:“你用這個裝吧,拖行方便些。”
沈随沒推脫,道了聲謝,接了過去。
姜南蘊沒離開,就這麼靠在門框上,看着他井井有條地收拾。與此同時,自己也在替他查漏補缺,結果還真讓她想起一件事。
“一會兒你收拾完,我們再出趟門。我給你買個手機吧。”後天她就要進組,兩人之後如果要通訊,沒有手機不太方便。
沈随停下疊衣服的手,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需要。”
“......”
沈随眨眨眼,因為前科,他不想她誤會,于是補充:“我是去上學,用不到手機。”
“我知道呀。”姜南蘊強調加鼓惑:“可是等你去學校,之後我也要進組,未來可能幾個月都不回來滬城。沒有手機,萬一你有什麼狀況,沒法及時聯系我怎麼辦?”
沈随聽了還是沒答應。
他想,這段時間,他已經足夠麻煩她了。
雖然她說,如果他接受,她會很高興,但他也知道什麼事情都該有個限度,超過了最高額度的,他不能再恬不知恥。
尤其是......
沈随将視線悄然挪至她大腿右側握着的手機上。
手機乍一看很新,然而他有時離她很近,能看見手機邊角的碎裂和劃痕。
這段時間,他通過電視機,以及書房裡那台台式電腦早已了解到,回山村很落後。乃至整個江城,都比他以為的,還要落後。
在回山村,一個村子上百戶人家,有電視機的,不會超過十戶。沈随能接收外界消息的媒介少得可憐。
他知道的唯一一個明星是邁克爾傑克遜,還是給夏妍補課時她告訴他的。
姜南蘊不是他以為的這種大明星。
他從前并不知道,明星和明星之間也有咖位上的不同。
因為多了個自己,她的負擔也被迫增加了許多吧。
沈随不再去看她,用行動表明他的抗拒。
姜南蘊對他無可奈何,隻好又聯系何巧巧,讓對方在她不在時,多幫着照管他。
她方一說完訴求,何巧巧就急着揶揄她:“這麼貼心,還真把他當你孩子了?”
姜南蘊聽得腦仁一抽:“你正經些。”
何巧巧于是不痛不癢地“哦”了一聲。無話一陣,那邊不知道在幹什麼,一通窸窸窣窣後:“行了,你孩子就是我孩子,我會多照顧他的。”
姜南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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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的入學面試很順利,當天何巧巧就陪同他一起領走了新的教材、校服,搬進了寝室。
滬中的學習強度很烈,尤其是高三。每月一校考,兩月一聯考,外加平時大大小小的各項考試,是光聽都覺得被壓到喘不過氣的程度。
沈随當月的月考成績并不理想,全校排在五十名開外。
姜南蘊估計人小孩這一輩子都沒這麼失過水準。她不知道他是發揮失常還是跟不上學習進度,沒法聯系本人,隻能趁中午下戲後找何巧巧了解情況。
這段時間何巧巧接她電話接得總不太及時。
最近她手裡那位待爆男星的新劇播出後,真的爆了,各種商廣、劇本紛紛遞到何巧巧手裡,每天她都有許多業務要處理,對沈随的關注自然少了很多。
上一次何巧巧去留意沈随,還是姜南蘊主動提起高三有月考這件事,她于是找老師要來了沈随的月考成績發給姜南蘊,之後便實在是顧及不到他了。
姜南蘊對此是有些在意的,她至今都不知道當初帶他回來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偏拍戲正好又進入白熱化階段,男女主的幾場大戲裡都有她的戲份,她沒法請假離開片場。
幸好在隔月的聯考裡,沈随殺了回來,排名飚升了四十幾個名次,變成了全校第八。
盡管是從小地方走出來的孩子,哪怕曾經接受的師資力量相對薄弱了些,教學環境一變好,他極強的學習和适應能力就這麼輕易顯現了出來。
拍戲接近尾聲時,劇組裡的氛圍也松弛下來。姜南蘊作為女三,下午正好沒她的戲,找副導請了個假,打車去了最近的商區。
兩個多月下來,姜南蘊深刻地意識到,想要通過何巧巧取得和沈随的聯系是有多麼的不便。
徒添了許多的溝通時間不說,總是因為沈随的事勞煩何巧巧,她也有些過意不去。
人終歸是她帶回來的,不能自己甩甩袖子,讓别人去承擔了這份照看的義務。
姜南蘊還是買了部新手機回來,預備等戲殺青之後,找個名義把手機送出去。
可還沒等她殺青,意外就來臨了。
何巧巧打來電話的時候,姜南蘊剛拍完一場戲。
“咔!”
錢導立即招呼衆人聚到監視器前,等圍觀完剛才的拍攝片段,錢奏瞧向嘴角還挂着血漿的姜南蘊,毫不吝啬地豎起大拇指:“小姜最近演戲是漸入佳境了,又是一遍過。”
姜南蘊溫和地笑笑,沒接話。
邊上女主也在,她沒那麼夜郎自大。
錢奏沒多浪費時間,示意大家再做準備:“來,保一條!”
......
看着監視器裡,姜南蘊比前一場更加細膩絲滑的眼神轉換,錢奏跟邊上的副導咬耳朵:“這丫頭不錯。演技雖有些不禁雕琢,卻不失為一塊璞玉。為人處世也不驕不餒的,保不齊将來能走很遠。”
許是被錢奏的話刺激到,女主演也開始發力,刺激着在場衆人都更加認真的進入角色。
演員給力,每一條都給了不同、又絕佳的狀态,導演自然樂得拍了一條又一條。
原本兩點的戲,愣是拍到四點才結束 。
何巧巧電話打來時,姜南蘊正在由化妝師幫着拆頭飾卸妝。她側過身子,撈起手機接通。
下一秒,傳來對面焦急的聲音:“不好了阿蘊,沈随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