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學校統一放假三天。
沈随和方司宇他們都不在同一考場,再見面估計就是謝師宴了。方司宇心裡惆怅,戲精發作起來,一定要在校門口和沈随表演張生莺莺依依惜别。
在越來越多的目光圍向他們之前,沈随揪開了方司宇拽他校服衣袖的手,低頭按平皺掉的地方。
方司宇癟癟嘴,問:“對了,你到時候怎麼去考場啊?老班說避免堵車,最好提前兩小時出發來着。”
沈随手一頓,不動聲色問:“你呢?怎麼去?”
“家人送呗。”方司宇擡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漫不經心道,“這麼重要的日子,要是不讓他們送,他們也不能安心。”
是呀,這麼重要的日子......
沈随飛快抿唇,遏制嘴角:“高考加油。我先走了。”
“喂!”方司宇在背後喊他,确認對方這樣都不打算回頭,隻能不甘心似的默默憤憤,“這兩句話能不能不一起說啊......敷衍得像個拔x無情的渣男!”
......
回到家,沈随第一時間給電量殆盡的手機插上充電器,開機後,沒有看見微信紅點,稍微失落兩秒。然後重振旗鼓般點開某人的聊天框,掂掇着打字:高考時間定了,六月七号到八号。
消息還沒被回複,沈随心理隐隐有期待的某個回答。為此,他保持着聊天框,按捺等待着。
終于,煎熬了長達十分鐘的焦灼後,新消息将他的頂了上去:考兩天?
沈随唇角微揚,迅速回複:嗯。先考語文數學,再考理綜和英語。
......
此條消息發出之後,對面不知什麼原因,久久未回。久到沈随開始胡思亂想,擔心是不是網絡信号不穩定的原因,導緻對面沒有收到他的信息。
直到半個多小時後,對方一句話沒說,先發來一個紅包。
刺眼的紅映進眼裡,沈随心裡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沒收紅包,而是問:什麼意思?
或許是為顯鄭重,又或許隻是忙到沒時間打字,這一次,對面發了條語音。
沈随遲鈍幾秒點開。
女人聲音如同長久沒擰緊瓶蓋的蘇打水,帶着經曆長時間嘶吼,過度使用聲帶後有氣無力的微啞:“沈随?抱歉我可能沒法陪你一起高考。這幾天我的排戲比較多......走不開。”
好像那人也在為此失落,說到這兒,她微洩一口氣,停頓兩三秒,才調整出稍微輕松的語氣。像是哄,又像是抱歉:“姐姐就提前祝你前程似錦,高考順利。考的都會,蒙的都對?
女人最後的話含了不輕不重的笑意,沈随失望落寞的心,被這樣清淺的笑聲奇異的就給撫平了。
他跟着猛力調換心情,佯裝臭屁:我不用蒙。
對面該是失笑的,回他:厲害了我的沈天才!
看着這條回複。嗯,他的心情更好了。
“加油,沈天才。”
“我會的。”
聊天最後,沈随收下了姜南蘊發給他的紅包。他知道如果不收,對方一定會一直惦念着自己,不如收下,好讓她安心。
......
高考這天,從清晨四五點就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
雨點砸在樹葉上、街頭、天線杆杆上,又滴落下來,串成細密的整體,交織成無形的線,好像為整個世界覆上一層柔白的霧。
這樣的天氣,像走在山野之間,反而能讓沈随靜下心。
忽然,早餐攤上的雨棚發出丁零當啷的紙刮聲,他好像聽見大山裡的風。很靜,由草木和山水包裹,吹不出半點聲音,卻能由其他物質承載,告訴人們,有風來過。
一場晚來的梅雨,街道兩旁的綠化還帶來不及被人修建的齊整漂亮,自然生長,恍若山間茂密的植被,一年四季總帶着潮濕的泥土腥氣。
在回山村的每一天,沈随就是從這樣的天氣裡醒來,然後穿過泥濘小道,青石闆路,柏油路,水泥路......時空倒退又前進,跨過十七年山水,終于,他站定在考場之外。
進考場前,沈随從書包袋裡翻出學校統一發的考試筆袋。還要拿準考證時,他指尖微頓,将準考證後的那張五寸照片一并取了出來。
身後檢證的同學熙熙攘攘,看着照片裡的她,他的心像泡在湖水裡一樣安甯。
沉着幾息,他把相片妥帖收回背包裡,轉身從容進入考場。
考試鈴響起,在一片緘默無言中,監考老師發下卷子。紙張翕動,沈随靜神提筆,一筆一劃,寫下他光明燦爛的未來序章。
......
一連三門考試過去,沈随狀态保持的都不錯。中午吃飯時,他難得将手機開機,見縫插針的在默背英語詞彙。
姜南蘊這時發來消息:你考場在哪?
沈随眼裡小小激蕩,立馬把考場位置發了過去。
守着手機,他加快扒飯速度。腦袋悄無聲息的,被某種可能性填滿。
然而,事與願違才是他的人生常态。幾分鐘過去,他收到對方的信息:嗯,最後一門考試好好考。
沈随心沉寂下來。即使早就知道對方不可能出現在這兒,也還是難掩失落:我會的。
他蓋下手機。
接下去是英語考試。
作為一個從小在川渝地區長大的孩子來說,川渝口音會保佑每一個能開口說話的川渝娃娃。
從每一個家長到每一位任課老師,很難說在他們的語言習慣裡,為什麼能始終咬定川渝不放松,堅定川渝口音點對點的落實方針。
沈随的英語在這樣的□□熏陶下,幾經形變,充斥着老手藝人們兢兢業業的傳承。
加之教育資源的差異,來到滬城後,他廢了很大力氣,才逐漸将單詞和句子融彙貫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