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氣象有時并不太恪守時令流轉,有時夏天會下冰雹,有時冬天也會溫暖如春。
這些天,天氣預報天天都說有台風要登陸。
前一秒黃色預警都發了,後一秒又還是風平浪靜。
姜南蘊日日都做準備,出門必要帶上據說能抗十級台風的雙層傘。可幾次都沒能派上用場。
這次出門,她想着隻是在附近的公園喂喂貓,就沒怎麼在意,是輕裝出門的。
結果她就僥幸了這麼一回,此前一直不見下的雨,在一道巨大的轟雷聲中,忽然就鋪天蓋地般落下來了。
兩隻小橘貓受到驚吓,慘叫一聲,後腿蹬開,蹿進草叢裡不見了。
姜南蘊網上沖浪時刷到過一則報道,裡面說貓咪的反應速度是人類的7倍。
這報道是真是假,有沒有過研究表明,她一概不知。隻知道在兩隻小貓毛發幹燥地鑽進草叢之前,她和沈随隻是遲疑了那麼一下,就被這變幻莫測的鬼天氣兜頭給了一頓教訓。
沈随喊了她一聲,瞧見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在被淋更慘之前,當即拉過她的手腕,帶着人往家跑。想着至少也得找個能避雨的檐廊。
空曠的環境裡,兩道腳步聲快速踏過積水的地面。在雨幕裡穿梭,濺起一地水花。
他們跑過花壇,雕塑,籃球場,在經過小朋友玩的滑梯時,姜南蘊反手拽過沈随,帶他跑向滑梯。她停下,喘着氣說:“這雨砸人太疼了,先去這上面躲躲吧。”
沈随自然依她的話,跟着上了台階。
一般的兒童滑梯都是用一個整體框架,再連接各種形式的滑梯。如果是小朋友的話,至少可以放下六七個小朋友,但鑒于此刻想要躲雨的是兩位大朋友,塞進去後就略微有些局促了。
滑梯的頂棚是城堡的樣式,擡高了不少空間,但也站不直人,姜南蘊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旋轉滑梯口。
沈随則跟着坐在旁邊滑梯的入口台階上。
姜南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随身紙巾,遞給沈随,接着自己也低頭去擦臉上還有身上的雨水。
幸好她的羽絨服防住了大部分水。隻有一圈衣領濕哒哒的,貼着脖子不大舒服。姜南蘊有點無暇顧及,想着最後再擦。
就在這時,忽地,脖子上似乎貼到了什麼冰涼的東西,凍得她瑟縮了一下。
姜南蘊驚怔地扭過頭,發現作怪的居然是沈随的手。
看着那隻凍到發紅的手讪縮回去,她先沒說話,惑然擡眼,竟是對上了一雙過分柔情的眼。
仿佛是錯覺,因為下一瞬,少年眸光微動,再看過去,已是如常的神色。
少年似乎有些尴尬,搓了搓鼻尖:“我......就是看有水要滑進你衣領裡了,就想幫你擦擦......”
姜南蘊面無表情:“感動。”又話頭一轉,說,“但還是先給你自己擦吧。”
沈随:“......”
聽着不像是被感動到的樣子。
他們之間一時都沒了聲音,隻剩滂沱的大雨不斷砸擊着頂棚、鋼闆台階、草葉、一切萬物。
姜南蘊仍在回味剛才的錯覺,總覺得有哪兒說不出的不對勁。但瞧着沈随神态自若的面孔,又實在理不出線頭來。
忽然,一道白光閃過,姜南蘊眯起眼瞧他:“你是不是......”
“不是!”
他們之前沒人說話,沈随表面在出神,實際上一直在觀察姜南蘊的表情。她突然開口,要問他話,沈随立即以為她猜到了什麼,于是近乎急切地揚聲打斷了她。
可随着她的話停在一半,他的心又猶如被懸在蹦極繩上,高高吊了起來。
少年下颚繃緊,手攥成拳,尚未丢掉的紙巾在他的掌心裡被捏爛成了一團。不僅眼睛不敢看她,就連心裡也慌張得厲害。
有那麼一瞬間,姜南蘊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沈随恰好出聲,這種感覺就又蝴蝶一樣,自她腦中飛走了。
良久,姜南蘊不再去想别的,問:“不是什麼?”
“......”
她目光重新落回到他垂在膝蓋的手上,說:“我是想問你是不是有點冷。看看你手都凍紅了。”
原來是要問這個嗎。
沈随的心平穩落回原處,但莫名的,内心好像被什麼不可名狀地東西很輕地刺痛了一下。
氣氛沉沉。姜南蘊能感知到面前少年忽然低落的情緒。又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故而謹慎地沒有選擇再說話。
“......”
天色整個暗了,世界像被一個巨大的滿是霧氣的泡泡包裹。
沈随看向邊上色彩童趣的滑梯,碰了碰頂上圓弧形的截面,摸到一灘雨水。他手收回來,忽然說:“我讀幼兒園那會兒,學校裡都沒有這個。”
姜南蘊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說:“我也從來沒玩過呢。”
沈随驚訝了。
姜南蘊笑一下,有意開解他,就又多說了幾句:“我小時候不愛玩這些,也不愛說話,很靜的性格。偏偏我學習也好,我爸一度都以為我有自閉症。那種......智商很高的自閉症?”
沈随愣了愣:“為什麼會這麼以為?”
姜南蘊頓一下,想起好笑的事情:“說是我媽在剛懷我的時候,還堅持在車間裡上班。那是個化學試劑廠,後來我爸一通聯想,就覺得是在孕期受到了感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