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師妹徹底把姜霁的記憶拉回從前,她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秦禮安的場景。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清晨,在人工智能交叉學科實驗室,彼時的她是剛入學半年多的新鮮血液,而秦禮安是已經獲得麻省offer,預計在九月份飛往大洋彼岸讀研深造的天之驕子。
僅僅是點頭之交,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雖然是一個學院的,但兩人分屬不同的專業,嚴格意義上來說算不上直系,這句師兄還是跟着那姓鐘的一起叫的。
姜霁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那時的秦禮安就已經有着超乎同齡人的穩重了,不論是待人接物還是言行舉止都和二十出頭的愣頭青截然不同,謙謙君子,風光霁月的氣質渾然天成,現如今面前的這張臉和記憶中的那張慢慢重合,倒也不算多麼的突兀。
雖說不算多麼熟絡,但面對着重逢的故人,姜霁還是禮貌性的問候了幾句:“秦師兄,好久不見,你...回國了?”
秦禮安婉拒常春藤數所高校,拿着高額獎學金奔赴麻省的傳奇經曆至今還在淮京大學口口相傳,這個傳聞中的學神師兄俨然已經成為了高不可攀的存在,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在大洋彼岸揮斥方遒才對,怎麼會出現在淮京市地鐵2号線大悲寺站的入口處呢。
還沒等來秦禮安的回答,那把黑色的雨傘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被塞進了姜霁的手裡。
傘柄上的餘溫瞬間傳遞到姜霁被雨水打濕的冰涼的手心,她的視線随之下移,看到秦禮安收回的小臂,襯衣上的銀質袖扣沾染了一絲水滴,在陰沉的天空下泛着銀色的水波,硬币般大小的腕骨微微凸起,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蜿蜒着沒入衣袖。
性張力十足的畫面,這一刻,姜霁突然就感受到了屬于男性絕對領域的殺傷力。
秦禮安含着笑意開口為姜霁解答:“回來有一周了,剛好在附近辦事,看着像你,于是就過來打聲招呼。傘你拿着用,我的車子就停在附近。”
聽到他說有車,姜霁放下心來,這才攥緊了那把黑色的傘,正要開口再問些什麼,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的響起。
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姜霁歉意的沖秦禮安一笑:“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是周斐打來的電話,她已經到了距離地鐵口最近的停車點。
姜霁簡單的幾句話,秦禮安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待電話挂斷,還沒等姜霁開口,他慢條斯理的接話:“雨還會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改天再聚吧,你那邊...需要我送你過去嗎?”
暴雨已至,地鐵站人潮擁擠,的确不是适合叙舊的地方。
傘已經收下了,姜霁怎麼好意思再麻煩秦禮安送她,再者周斐發來的地址距離這裡也并不算遠,于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秦禮安的好意:“不麻煩你了秦師兄,我老闆就在附近等我,幾分鐘就能到。”
意料之中的結果,秦禮安也沒指望她會麻煩自己,随意的點點頭:“好,那改天再約。”
改天再約,這種稍顯熟絡的話顯然和他們的關系密切程度不相符合,姜霁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周斐已經在微信上瘋狂的轟炸了。
來不及和他多說,姜霁撐了傘走向雨中,寬闊的傘面瞬間把她遮擋的嚴嚴實實,一種發自内心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不錯,該款産品的宣傳效果和使用效果完全相符。
雨水順着黑色的傘檐低落在深色的步道磚縫隙裡,捎帶着點點的泥土濺在空中。
姜霁站在雨中,整個人被籠罩在傘裡,幾滴雨落在她的眼尾處,像是從眼眶裡流出的淚,那張明豔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幾分破碎感,女孩在暴雨中美的奇異。
她的視線觸及孤零零躺在露台上的小豬佩奇雨傘,雖說作用十分雞肋,并且和秦師兄的男神氣質不太搭,但總好過沒有。
姜霁的笑容有些尴尬,說話時底氣也十分不足:“秦師兄,要不...交換一下?”
秦禮安的視線不可避免的落到那把傘上,佩奇的豬臉已經被風雨摧殘,折疊起來的樣子看起來哭笑不得,不久前看到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他的眸光暗了幾分,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隻是面上不顯,聲音也如同往常般清潤,甚至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好,我和你交換。”
所謂交換,是指具有同等交換價值的物品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進行交易。
看着兩把截然不同的傘,姜霁實在很難認同這兩個字,自然也聽出了秦禮安言語中的打趣,臉頰因為心虛有些泛紅。
周斐還在催命,姜霁不敢耽誤,清清嗓子對秦禮安道别:“秦師兄,我先走了,改天請你吃飯,謝謝你的傘!”
秦禮安彎唇微笑說好,靜靜站在原地,看着姜霁加快腳步離開。
待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雨裡,他收起臉上的笑,不複剛才的半分溫潤。
蒼白的指尖碰觸到傘柄,商場前的那副畫面在腦海中重現,有些冷漠的扯了扯嘴角,那笑似在嘲弄,胸腔裡翻湧着的是滔天的妒意。
下一秒,秦禮安拿起那把傘,毫不留情的扔進了垃圾桶。
垃圾和雨水挂在佩奇的臉上,配上哭笑不得的表情稍顯怪異。
隻身闖入雨中,豆大的雨水低落在他的外衣上,他卻渾然不覺,從他緊抿着的嘴角不難看出主人的内心同這烏雲遍布的天色一般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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